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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之路·2057年8月】

“早上好,黄蜂,有什么事要向我报告?”

“(厌恶地)....我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土着,名叫帕贝尔·格兰森,他把我和其他女孩救了出来,不仅如此,他好像被称之为神。”

“(惊叹地)一位神明?真的?”

“我不知道,但我曾亲眼看见他挥一挥手就把木头垒成高墙,而且每个人都对他尊敬有加,他是这里的首领,除此之外我就没有更多....也许,在解救我们的时候,他一个人就击溃了奴隶主的整支军队。”

“(激动地)了不起....真了不起,我要立大功....还有其他信息吗,士兵?你说得越多,我们的行动就越顺利,你的奖励也就越多,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没有了。”

“好,我会调用你的芯片权限,把你的所有记录复制一遍,另外,你要去下载最新的土着语言翻译模块,为我们继续监视那个格兰森先生,恐怕你这次要晋升了,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士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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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特雷希娅想去下城区逛逛,但既然她提出了要求,那么艾琳总是很乐意帮忙,何况只是这种小事,找亨利太太借了一条斗篷后,两人开始了这次小小的冒险。

如果要说起下城区,就不得不说起码头,传说中,芬西本来没有上下城区的分别,只有国王居住的内城和平民居住的外城,但后来,第五任国王“建设者”卡雷尔力排众议,在保守贵族的阻拦下成功在郊外的开拓者河建起了码头,事实证明,这一决定无比正确,直至今日,它仍在源源不断地为这座城市注入金钱和活力。

无数商人和货物沿着河道进入芬西,这里成为了克洛希安狭长国土的交易中枢,渐渐地,有些退休的水手决定留在芬西,他们在码头的附近建起了自己的房子,又有商人嗅到商机,于是开始在这里建设店铺,最终,这里成为了如今的下城区,在七十年前经过一次整顿,按照离上城区的距离排序,以数字作为编号命名,码头就在第十,第十一和第十二大道中间,距离第十九和二十大道不算太远。

过早到来的寒潮或许对生活稳定的上城区人没什么影响,但下城区却并非如此,才刚靠近第十三大道,耳边就传来连绵不绝的争吵声,靠近第十二大道以后,两人听清了那些人的叫骂:

“....还冻在河上,吃大便的畜生!卡斯提尔家族在做什么!我们缴的税....”

特雷希娅握紧了拳头,她正想去和那男人理论,但下一刻,一声凄厉的尖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有人落水了!”

咬咬牙,特雷希娅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但她刚踏出一步,艾琳就抓住了她的手,看着那双充满不解的青色眼睛,艾琳摇了摇头。

“那是胖子罗伊!”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他显然是喝醉了,连语法都出了错:“他的船员饿——嗝,饿死啦!这杯敬罗伊!嗝!哈!美酒....嗯!美酒!”

一条人命转瞬即逝,特雷希娅颤抖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艾琳,小声质问:“为什么?”

艾琳低下了头:“如果你想知道下城区的样子,那么只看就好了,殿下。”

“敬罗伊!敬自由!敬美好的死后世界!”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第十二大道的人们齐声欢呼:“还有吃大便的法师老爷!哈哈哈哈!”

名义上,城卫军会同时管理上城区和下城区,但实际上,城卫军几乎完全由贵族子嗣组成,没有老爷愿意踏入这个对他们来说与屎坑无异的地方,因此他们对于下城区的管理往往仅限于征收税金,正因如此,才给了帮派们蓬勃发展,横征暴敛的机会,而显然,帮派也不会在乎人们是否对贵族出言侮辱,他们只要拿到足够的和平税就好。

用力抓着特雷希娅的手,以免她因为冲动而失控,艾琳带着她一路穿过第十二大道,路边的景象触目惊心。

一名干瘦的女孩站在街旁,毫不羞耻地对街上的行人扭动腰肢,放荡地高声宣传:“看看我!看看这纤细的腰肢,一只手就能握住!看看这温柔的双手,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看看这顺从又美丽的女孩,只要三枚铜布朗就能拥有!看看这悲惨的世界,为什么不来和我作乐?只要三枚铜布朗!我一定会物超所值!”

特雷希娅的脚步一僵,但那女孩并不是唯一一个,放眼望去,整条街道上都是这样的女孩,有人成功找到了顾客,但更多人只是在艰难地卖弄风骚,为了吸引生意,有些人甚至只穿着简单的内衣,路过的男人一个又一个,在她们身上上下其手的也为数不少,但真正愿意购买服务的却寥寥无几,她们远不如那些男人强壮,所以即便不满,也只能谄媚地陪着笑,甚至还有些女孩因为收不到嫖资,只能癫狂地尖叫几声,然后又要继续笑着揽客。

特雷希娅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底却只觉得荒谬。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芬西,克洛希安的明珠,卡斯提尔家族的骄傲?怎么会?不论是父亲还是贵族们都不止一次地称赞“建设者”卡雷尔,称赞码头和革新派的荣光,是码头撑起了芬西的繁荣,贵族的体面,也让平民能够维持生活,但——难道这就是维持生活?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特雷希娅大口地喘息着,她的心底充满恐惧,这一定是因为寒潮,假如没有寒潮,那么码头绝不会是这样——没有错,它绝不会是这样....它不该是这样。

和特雷希娅相比,艾琳要更加警惕,不论帕贝尔还是艾伦都不止一次强调过码头的危险性,因此她几乎没有来过这里,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这是整个下城区最危险的地方,水手们大多来自异乡,也不会在这里定居,所以他们根本没有道德可言,也几乎不遵从法律,他们害怕的只有船长,还有死亡。

她拖着特雷希娅走到街道一旁,背靠着建筑,每一个走近的路人都让她万分警惕,事实证明,这种担忧是正确的,一名行踪怪异的水手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人几乎贴着民居前进,果不其然,靠近两人的时候,他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同时开始伸手:

“嘿——呃!”

一个凡人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法师?艾琳早有准备,在他来得及做出任何事之前就将他打倒,他的鼻子凹了下去,逐渐有些许血液渗出,女孩急促地喘着气,手臂不住地打颤,她也很害怕,如果帕贝尔....不,她才是姐姐,不能总是想着依靠帕贝尔。

这场小小的动乱没有引发什么后果,也许是下城区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事,却唤醒了特雷希娅,她表情厌恶地看着那具尸体,牙关越咬越紧,最终满脸愤恨地踢了一脚那人的头,彻底夺走了他再次睁眼的可能:

“抱歉....走吧。”

第十大道上密集地散步着几间酒馆,即使在平时,这里也常常座无虚席,而在灾难降临后,这条街道更是人满为患,混乱,暴力和放纵是这里的主色,人们尽情享受着片刻欢愉,真正的美酒早就售空,连劣酒也必须掺水,微不足道的酒精早就不足以麻痹神经,但人们依旧愿意沉醉在这些怪味清水当中,就好像杯子里的东西和过去一般无二。

在三条街道当中,这是最热闹的一条,激动的欢呼和怪叫不绝于耳,歇斯底里的笑声则是伴奏,上一场骚乱还没结束,下一场殴斗就已经开始,即使在最恐怖的噩梦中,特雷希娅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噢!哦——”

“打死他!打他的鼻子!”

“踢他的屁股!”

“开盘了!开盘!鲍比赢赔一点三,福特赢——哎!新赌局!福特死了一赔一点一!福特活着一赔五!”

特雷希娅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自己听到的东西,这是什么?他们在拿一条人命作乐?

“噢噢!”酒馆里的气氛已至高潮,酒客们兴奋至极,越来越多的路人凑近,他们一边饮酒,一边狂笑,仿佛他们围观的不过是一场精彩无比的马戏表演:

“咬他的蛋!大狗!把他的蛋咬下来!我会给你两个铜币!”

“给他的屁股通通气!把那个桌腿塞进去!每根桌腿给一个铜布朗!”

“哦!劳尔在上——再咬他一口!吃他的肉!再吃一口!哈哈哈哈!”

酒馆门前已经水泄不通,又一场新的骚乱开始酝酿,为了抢到最好的欣赏位置,连酒馆外的人们也开始发生冲突,只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一场规模浩大的殴斗席卷了整条街道,即使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乱战发生的原因,但每个人都愿意参与这场血腥的狂欢,连路人也被卷进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当中,艾琳和特雷希娅也不例外。

打倒两个水手后,她们才成功退回了第十一大道,没有时间交谈,两人加快脚步,沿着小路穿进旁边的第七大道,但在通道的尽头,特雷希娅看见了一个干枯瘦弱,衣不蔽体的孩子,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青紫,脸上没有痛苦,只有空洞,那对眼珠是他身上最像人类的器官,此刻也已经浑浊不堪,只看了一眼,特雷希娅就忍不住扭过头。

她的干呕声引起了艾琳的注意,发现旁边的尸体后,艾琳沉默着加快了脚步,把特雷希娅拖出了小道。

和邻近码头的三条街相比,第七大道要寂寥得多,难以想象,仅仅只是一街之隔,第十大道已经因动乱而热火朝天,这里却只有人们的怒吼和惨叫在回荡,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屋子里也看不到火光,一阵寒风吹过,留下一连串嘶哑的喷嚏声,于是不谙世事的外来者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确实有人居住。

“你和帕贝尔....”

特雷希娅的话戛然而止,她博览群书,却找不到哪怕一个合适的单词来提问,又或者说,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呢?哪怕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她就已经痛苦到难以呼吸,更何况,她亲眼见过艾琳和帕贝尔的小屋,那昏暗狭小的牢笼丝毫不比这里舒适。

“我们过得....应该稍微好一点,”看着这一列破败的房子,艾琳的眼中有些怀念,不自觉地,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但不是因为这里艰苦又恶劣的环境,而是过去那些和帕贝尔共同度过的,共同努力的时光:

“走吧,殿下,我们去我和帕贝尔先前——”

她和帕贝尔最初的小屋已经烧成了灰烬,这个事实让艾琳有些恍惚,但她很快就改口:“先前生活的地方看看。”

走进第六大道后,眼前的景象终于有些贴近特雷希娅的常识,这里的街道铺上了石子,虽然遍地落叶,却没什么垃圾,这里没有妓女和暴徒,两旁的房子虽然破败,却仔细地在每个缺口都打上补丁,她也终于看到了正常的行人,他们穿的冬衣虽然不太合身,但至少没有那种暴戾的,野蛮的气质,在经过码头街的洗礼后,她竟然开始觉得这些人也称得上是体面。

在街道的中央,一座砖块铸成的豪宅巍然耸立,它不仅有两层楼高,还有围墙和一个小小的花园,即使在上城区,能拥有这样一栋房子也真能称得上体面,特雷希娅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亨利一家的住宅,他们在下城区经营杂货生意,虽然只够赚取微薄的利润,但这仍然让他们成为了下城区最富有的人。

亨利一家的住宅旁边就是他们的总店,这是整个下城区规模最大,货物最齐,价格也最实惠的商店,它足足有五间普通民居那么大,两个开口分别朝向第六和第七大道,由于亨利太太正在为帕贝尔鞍前马后,所以现在只有一个普通的伙计在这里看店,艾琳就可以大胆地带着特雷希娅靠近入口:

“看这里,殿下,”

艾琳指着角落里那个空无一物的面包架,她没有想到,即使她已经接近三年没有在这里继续工作,但亨利一家仍然没有把它拆掉:

“看,那是我和帕贝尔的面包架,在我入学之前,我们就是在这里出售面包维生。”

她的语气雀跃,但不论怎么想,特雷希娅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值得怀念这种生活的理由,她抿了抿嘴,小声询问:“能和我说说吗。”

“嗯。”

这是个漫长的故事,如果要把它说清楚,就非得从一开始说起不可:

“那是一个秋天,发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按照士兵们的说法,我和帕贝尔本来要被放逐到北方边境,但奇怪的是,押送我们的囚车停在了下城区,然后,他们就把我们赶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亨利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他给了我两个金布朗,还有一栋小房子,说这是我们父亲的遗产。”

这是爱德华·格兰瑟姆的故事,但他曾是整个克洛希安最富有的人,死后怎么会只留下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财富?或者说,这恐怕不是他的遗产,他根本没有料到自己会遭受背叛,他在最后一刻也没有抵抗。

“起初,我和帕贝尔每天都躲在那个屋子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想过死了会不会更好,但帕贝尔很聪明,虽然那时他还不会说话,但他会和我交流,偶尔还会逗我笑,但我们的存款越来越少,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我买了糖,面粉,鸡蛋和牛奶,这花光了我们最后的积蓄,好在亨利太太对我们很好,不仅愿意借用烤炉,还愿意免费在店里给我们一小片区域。”

“因为花光了最后一点积蓄,所以我很怕这些面包卖不出去,于是就给它们定了非常实惠的价格,两个牛角面包一个铜布朗,奶油面包两个铜布朗,蛋糕一个半铜布朗,还有吐司面包,一磅八个铜布朗——但是它的成本实在太高,我总是不敢做,幸运的是,人们很喜欢我的面包,除了吐司以外,其他所有种类都能很快卖完,糖和牛奶很贵,但是用量不大,一斤面粉只需要八个铜布朗,所以如果每天都能把全部面包卖掉,我们就可以赚到三个铜布朗,这些钱已经足够我们吃饱。”

事实上,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学会了怎样咽下又干又硬,还带着酸味和苦味的黑面包,也学会了自己扛着水桶去第三大道的水井挑水,但这种事却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因为这样或许能让特雷希娅好受一些。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升高价格?”即使是特雷希娅,也在一次尝试之后就被艾琳的手艺折服,不论什么菜肴她都能轻松驾驭,而且味道绝无仅有,她的面包更是如此,她不敢相信,这样美味的食物居然只卖一个铜币:“你的面包那么好吃,即使价格翻倍也一定有人愿意买,这样你也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什么?”

“一斤糖要两个银布朗,陛下,两个鸡蛋要一个铜布朗,一斤盐要一个银布朗,一瓶牛奶要两个铜布朗,我们没有积蓄,如果哪天我们的面包卖不出去,那么我们就要死了,因为一但有面包卖不出去,我们就再也凑不齐继续制作面包的成本。”

特雷希娅颤抖着,她无法想象,艾琳是怎么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她疯了吗?还是她已经对这些习以为常,甚至感到....满足?

“何况,这也不是没有好处,”在兜帽的遮掩下,艾琳狡黠地一笑:“我们的面包卖得很便宜,所以总会有顾客同情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偶尔能收到一点蔬菜,甚至是一小块肉,人们也愿意维护我们,否则两个弱小的孩子又要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呢?”

“后来,帕贝尔逐渐长大,我们的生活也好了很多,他很聪明,也很懂事,他是众神给我的礼物,哪怕没有教师,他也学会了怎么读写,他会算数,而且对此十分擅长,很快,他就开始为亨利一家和码头上的船长们工作,虽然和我一样只收取微薄的报酬,但正因如此,所有人都不介意花这点小钱来排除隐患,当他逐渐被人们熟知以后就更是这样。”

特雷希娅的表情越发平静,她由衷为艾琳的转折感到欣喜,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这才是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但她却没有注意到,艾琳的神色正变得越发黯淡:

“加上他的收入以后,我们的生活逐渐走入正轨,甚至还能攒下一点钱来,我永远忘不了我们钱袋里装满一百个铜布朗的那天,那种快乐和满足,那就是希望和幸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