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冰凉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嘴唇,却从紧紧贴合的这一瞬间开始,缓缓升温。
季安妮紧张得全身都快冒烟了,就像被架在炭火上烧烤的肉串一样,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身体燃烧的「嗞嗞」声。
如果她可以控制自己,她肯定会一掌推开云真。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她,而是属于宝贵妃。
宝贵妃利用季安妮的双手,紧紧搂住了云真的脖子;利用季安妮的双唇,向云真做出最后的告别。
那唇间传来的柔软触觉,让季安妮置身翻天覆地般难以言喻的晕眩之中。
天……天……天啊……这该不会是做在梦吧?
宝娘娘,够了……够了,真的够了……你到底还想吻多久……
季安妮感到自己的双臂还在不停收拢,把云真抱得更紧更紧,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打算。
然而就在这时,从季安妮的腰部传来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力量来自于两只更加有力的手臂,那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了季安妮的身体。
云真?那是云真的手……
季安妮的身体更加僵硬。
云真居然有回应?难道他已经醒了么?
季安妮的心跳更快。想躲,但自己紧紧抱住云真的双臂,和云真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就像两道缠着铁链的枷锁一样,根本不容她有半点移动。
云真忽然张开了嘴,痴迷地咬住季安妮的双唇吮吸起来。
季安妮只觉一股热气从头顶喷发,直冲云霄。「轰隆」一声,就像火山爆发似的,不仅黑烟弥天,山崩地裂,而且岩浆滚滚,翻腾不止。
她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宝贵妃是谁……
只记得,眼前的人是云真。
抱住她,吻她的人——是云真。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瞬间,季安妮再也感觉不到自己被宝贵妃控制了身体,也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不由己。
因为她的感觉,她的动作,她的心和她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地与宝贵妃重合了。
宝贵妃的动作就是她的动作,宝贵妃的回应就是她的回应。
宝贵妃抱着云真,她也抱着云真;宝贵妃吻着云真,她也吻着云真。
她觉得自己就是宝贵妃,觉得自己就是云真最爱的人……
痛苦和甜蜜在心底紧密交织,脸庞不知不觉已经盈满热泪。
那是意义不明的泪水,不知道属于那深刻的难过,还是属于那恍惚的幸福……
天旋地转之中,季安妮自己的意识也已不太清醒。
她知道这一切应该结束,但又希望这一切可以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燥热的体温缓缓降下,拂面的夜风把泪水吹凉。
宝贵妃的声音在季安妮耳边轻轻响起:「小昭……谢谢你……」
她的声音弱得就像一缕烟尘在风中飘散。
片刻之后,无论声音还是宝贵妃的形体,都已完全消散。
她消失得那样突然,那样彻底,令季安妮的脑中更加混乱。
就像做了一场梦,就像宝贵妃从来没有出现过……
自己唯一可以感受到的,只剩下云真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
「云真?」终于能够说话的季安妮,试探性地发出低呼。她放下自己搂住云真脖子的双手,也希望云真可以放开自己。但是……
云真却把她抱得更紧,更紧。
他双臂那重重的力度令季安妮变得清醒。季安妮知道,云真想抱的人,想吻的人,想留的人,都不是她……而是宝儿。无论他再怎样紧紧收拢双臂,宝儿都已无法回到他的怀抱。
「云真……」季安妮忽然很想哭,在她清楚感受到云真身体颤抖的时候。
云真没有任何回应,就像一块石像似的,默默地矗立在夜风之中一动不动。
漫天飞旋的花瓣都已沉寂,寂寞的驿道之上,他们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细很长。
「云真……」季安妮一遍又一遍地喊他,想重新唤回他的意识。
但云真却宁愿选择在前一刻的迷梦之中沉迷,而不愿回到这个已经没有宝儿的现实。
「宝儿,宝儿……」
他的喃喃低吟,就像长着刺的荆棘,紧紧勒住季安妮的心和身体。
云真的心中,始终只有宝儿一人而已……
明明早已知道这个事实,却忍不住又被深深地伤了一次。
季安妮难过得无法回应,僵硬得就像一块干枯的木头,一动不动地任由云真抱着。
「宝儿……」云真的声音愈发低沉,愈发沙哑,带着丝丝哭泣之前的征兆。
「云真,我不是宝娘娘……」季安妮轻轻抱住云真,把脸靠在云真的肩窝上。
她也多么希望自己是宝儿,这样就可以安慰云真,不会让云真难过……
但是她不是。
正因为不是,所以才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罪人似的,深深伤害了云真。
「云真,宝娘娘已经走了。」季安妮的喉咙噎着,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之中的颤抖。
「不……」云真不信。
明明前一刻才见过,抱过,吻过的人,但却在一个恍惚之后,就再也寻不到一丝片缕。
季安妮发现云真一眼也不敢看自己,只是紧紧抱着自己。她知道,云真是不想承认宝贵妃已经消失的现实,所以才自欺欺人地不愿看清他紧紧抱住的人究竟是谁。
「云真,你抱得再紧也没用,宝娘娘已经消失了……」
季安妮知道自己的话非常残忍,但她不得不说。
「不……不会……」云真还是一口咬定,不愿反悔。
「云真,宝娘娘真的已经消失了……就算你把我抱得再紧,她也不会回来……」季安妮扳开云真紧紧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事实就是事实,不能仅仅因为残忍就逃避和退缩。
「云真,既然你活下来了,就应该好好地活下来,不然宝娘娘也走得不会安心。」
云真低头不语,被微风拂起的发丝,在夜风之中无声无息地慢慢起伏。
朦胧的月光不足以照亮他的表情,而他呆立的姿势,已足以让季安妮感受到他的痛苦。
这时一阵低低的马蹄声,忽然踏破这凝重的气氛。
云真无动于衷,季安妮却抬头一望。
只见一名身穿墨绿服装的陌生男子翻身下马,牵着马缰,慢慢地向他们走来。
那陌生男子的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向云真抬了抬手,打招呼似的喊道:「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