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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升至中天,浅薄的月光从虚掩的房门钻入,在地面铺上一层淡淡的光芒。屋外隐约传来宫女们收拾桌椅盘碟的声音,但屋内此刻却显得格外安静。

季安妮脑中混乱纠缠着天宁、花容、宝安席康四家参差的黑影。

他们表面看来泾渭分明、相安无事,但背地里的关系却错综复杂、爱恨交织。

「云真,你说天宁的脾气还有得改吗?」其实季安妮很担心,如果天宁公主突然失恋会闹出怎样的轩然大波。当初狩猎大会时,季安妮就试探了一下康孝荣的口风。对方好像对天宁只有妹妹一样的感情。

当时康孝荣说「也许以后会有一个更好的男人来包容她、爱她……但那个男人绝不是我」。从他的这句话里,隐约能够感受出一丝他对天宁的感激、祝福,甚至愧疚。

直到今时今日听云真讲了席康两家的婚约后,季安妮才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云真道:「除非天宁公主不再是公主,不然她的脾气恐怕是改不了了。其实她这样也好,爱憎分明,比很多戴着面具做人的人率直很多。但也正由于她的背后还有太后撑腰,才敢这样率性而为。她喜欢什么就是喜欢,不喜欢什么就是不喜欢。」

「但她为什么总是处处为难宝贵妃?」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季安妮。如果说一开始天宁对自己的敌意来自自己的锋芒毕露的话,那么宝贵妃应该算是一个内敛沉静的人,人前从不多事多嘴,她又是什么时候惹上天宁的呢?

「这个说来话长。」云真轻轻叹了口气,细讲道,「十年前,十三岁的宝儿入宫,当时天宁只有三岁,她们年岁明明差了十年,但太后却总以宝儿来要求天宁,不能容忍天宁输给宝儿。还记得当初天宁刚学写字的时候,就被拿去跟宝儿的字做比较,如果写得比宝儿差就要受罚。但毕竟两人差了十岁,宝儿又是出了名的才华横溢,天宁怎么可能比得赢呢?赢不了,就对宝儿变得特别怨恨。后来还是宝儿的父亲亲自入宫向太后谏言,才让太后结束了这种奇怪的比较。可惜天宁心中已经留下很深的阴影,所以此后多年一直与宝儿不太融洽。」

「为什么这皇宫里都是一群怪人……太后最怪。」季安妮听得直皱眉头,「她为什么让宝贵妃入宫?又为什么以宝贵妃来要求天宁?先帝驾崩后,她为什么还不准宝贵妃削发为尼?说她和宝贵妃有什么深仇大恨吧,她又提拔宝贵妃当了贵妃。但说她对宝贵妃好吧,又一点也看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

云真摇了摇头,叹道:「宝儿把太后的心思琢磨了十年都没琢磨出个结果,娘娘,你还是不要再费这个神了吧。」

「云真……」季安妮轻唤一声,目光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借着三分酒劲问道,「你喜欢宝娘娘吗?」

云真被问得微微一怔,只道:「娘娘,你现在在问一个会让我被砍头的问题。」

「砍头就砍头,如果你连豁出命去说爱她的勇气都没有,那你就没有资格爱她。」季安妮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一副严肃逼问的表情。

云真听后笑了笑,笑容之中隐约带着一丝轻松和解脱,低声道:「自从宝儿入宫以后,已经十年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与宝儿青梅竹马,她从小身体不好,我怕她被宫中孽气纠缠,所以才跟随入宫。」

云真的回答还是很隐晦,但季安妮的问话却越来越直接。「如果十年前宝贵妃没有入宫,没有嫁入帝王家……她会是谁的妻子呢?」

云真终于不再避讳,敞开心说:「如果城外桃花能开红十里,她说她会嫁给我——十年前,她这样说过。于是我在城外种下十里桃树,说等来年春天十里桃花都开红的时候,我就娶她。只可惜来年春天还没到,她便入宫了。她说入宫以后便再没有机会看桃花开红十里的景色,于是我又送了她一支桃红色的玉簪。」

听到这里,季安妮突然想起她入宫第一天时,宝贵妃也曾送给她一支桃红色的玉簪。簪头是五六朵桃花形状,簪尾便是桃枝。花瓣花枝浑然一体,宛若一枝真正的桃花。

难道那簪子,就是当年云真送给宝贵妃的那支?

从季安妮惊愕的眼神中,云真已经完全猜出她的心中所想,轻轻点头,给出肯定答案道:

「我把簪子送给她的时候,其实是想带她走,可惜她不懂。」

「如果她真的不懂,就不会把那玉簪带在身边整整十年。」

「但她最后却送给了你。」

「也许她是认为……自己再也无法离开这个皇宫了吧。」

带着玉簪入宫的宝贵妃,也许还带着一丝有朝一日能够出宫的希望。她认为只要先帝驾崩,她便可以出宫。但后来即使先帝真的驾崩了,她还是被囚禁在这个豪华的殿宇之内,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所以她才当着云真的面把簪子送给季安妮,也许是在向云真暗示:不要再等下去,因为已经等不到结果了。

云真低下了头,变得沉默。

夜越来越深,季安妮随口问了句:「这么晚了,云真你还不回去?」

照理说后宫不是男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而且天色还这么晚了。但云真好像不在这个限制之内,因为季安妮还记得她当初在仁和殿罚跪那次,回从妃殿已经很晚了,可云真还在房里等她。

云真答道:「当年先帝微服私访,家父为其挡过一刀,所以被赐封三代配刀入朝的特权,以示皇家对杨家的绝对信任,所以宫里对杨家人出入后宫也管理得比较宽松。」

「杨?」季安妮一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云真,你姓杨吗?我还记得狩猎大会好像有八大家族参加,其中一队就是杨家。」

云真点了点头。

「杨家是黑色的标识吧?」季安妮问得突然。

「娘娘记得很清楚嘛。」云真笑了笑。

「当然记得清楚。」季安妮一点也笑不出来,说道,「因为花容曾经建议我把原本宝家的标识染成黑色——染成你们杨家的颜色。」

虽然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预谋,但季安妮总能感到一股刀光剑影的凛冽寒气。还好她没有听花容的话,不然只怕上次的毒箭事件还会牵扯到云真头上。

「云真,我好想回家……」季安妮阵阵发冷。她不知道是风冷还是自己的心冷。

云真低声安慰道:「娘娘,你已经回不去了。至少在天空再次出现红月之前,你已经回不去了。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新家,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你任何时候都会在我的身边吗?」孤独会让一个人变得胆小。

云真点了点头,承诺道:「我任何时候都在你的身边。」

「那好,我们歃血为盟,你才不会抵赖。」季安妮认真地说。

还不等云真劝阻,季安妮就已咬破自己的手指,挤了一滴血在酒中。她已朦胧有些醉意,所以也没觉得太疼,还拉过云真的手道:「云真,你是要自己咬,还是我帮你咬。」

云真无奈,只好乖乖咬破指尖,挤血出来。

季安妮斟了两杯血酒,一杯递给云真,一杯自己饮下。谁知那酒刚一下肚,她就再也支持不住,意识不清地俯倒在小方几上。隐约好像听见云真唤来宫女,但宫女们都扶不起醉倒的季安妮,最后还是云真亲自把季安妮抱回房间才离开。

后来好像又有宫女为她宽衣,不过那时她已经醉得太厉害,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只觉得手指被咬破的地方还有些疼,但她并不讨厌那种疼。

因为那疼痛让她清楚知道,此时此刻云真也和她感受着同样的痛楚。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两人之间已经结下了不解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