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妮、仪珍和云真都在偏右院中等消息。
夜风越来越冷,时间越来越晚,波心荡小亭已经坐不住人,他们回到房间中。
时间慢慢过去,花容和蝶儿还不见回来。仪珍显得有些困倦,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终于撑不住,才向季安妮和云真告别离开。
仪珍让一名小宫女提了风灯送她回从妃殿去。
送走仪珍后,季安妮对云真道:「云真,如果你也困了就先回去吧。等会儿花容她们回来了,我让人去仙客楼阁给你送消息。」
云真道:「你这里全是宫女,夜风又冷又凉,让谁来送消息我都过意不去。」
这时有三名小宫女捧了从亭子里撤下来的酒菜,问季安妮要不要送回御膳房去。
那些都是后来天宁公主让御膳房加做的菜肴,有几盘还没怎么动过。
季安妮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想浪费,就让她们把酒菜留下了。
这个房间大概百来平米的样子,连门都是六扇,但却只摆了几张桌椅,显得有些空旷。正前方是一张青黑色的雕花长案,左右两边分别摆放着五张高背拱扶手的硬木椅。每两张木椅中间,还隔着一张比扶手略低两寸的小方几,用来放茶碗。
宫女们把剩下的三盘菜和玉壶酒放在季安妮和云真之间的小方几上。
季安妮向她们挥挥手道:「把池塘边的那个石头垒的架子也拆了吧。」
宫女们齐齐应了声「是」便恭顺地退下。
云真不声不响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见他正要喝下,季安妮急忙拦住他道:「这酒醉人,你还是不要喝了。」
她和天宁都尝过这酒的苦头,不仅辣喉咙,而且醉得快。
但云真还是轻抿了一口,似乎是想试一下酒性,低声叹道:「我本以为花容会拿掺水的酒来,没想到却是最烈的穿肠酒。」
「她不怕天宁喝醉吗?」季安妮想起宝贵妃也猜花容会拿掺水的酒,但事实却是宝贵妃和云真都猜错了。
云真道:「也许她就是想让公主醉。我本以为她会拿掺水的酒敷衍公主,让公主喝了酒后尽兴而归。但她却拿了最烈的酒,令公主一杯就醉。只要公主醉了,就可以直接硬送公主回去。目的同样是为了送回公主,拿烈酒却比拿假酒更快更方便,但却始终显得有些强硬。」
「云真,你怎么看花容?」季安妮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自从听来德讲了花容的故事后,她便非常留意这个不简单的宫女。如果说想到太后和安贵妃,季安妮会气得胃痛的话,那么想起艳娘和花容,季安妮就会感到从背部传来一阵阴寒。
云真饮尽杯中之酒,徐徐讲道:「三年前我还能猜透她,但是现在已经渐渐猜不透了。就像今天一样,我不就猜错她拿的酒了么?她看上去虽然温柔文静,但性子却利得像刀。我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把她安排在你身边……也许太后是想把她当成最快的刀用……的确,快刀用好了能事半功倍,但用坏了却会割伤自己的手。花容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人,甚至是太后,恐怕也控制不了……」
「如果天宁公主呢?」季安妮忽然问道,「她可是花容的救命恩人呀,花容也说过要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
「娘娘,你知道花容的故事了?」云真微微有些吃惊。
「是一个小侍卫告诉我的,他说宫里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平时不怎么敢议论罢了。」季安妮感叹道,「天宁那骄纵蛮横的性格平时惹尽人厌,没想到三年前,正因为她的蛮不讲理才救了花容月貌的命,不然席家可真就被满门抄斩了。」
「娘娘……」云真声音略显深沉。他轻轻摇头道:「这里面还有内情你不知道。」
「还有什么内情?」季安妮下意识追问。
一个故事就像一个立方体。每个人都只能看见两三面,所以要多听不同的人说说不同的面,才能勉强在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立体图形。来德毕竟只是一个小侍卫,他的消息来源都是道听途说,所以他说的故事只是最表面的现象。
云真已经入宫十年了,而且位处国师之职,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来德更加深入。
云真问道:「娘娘,你应该已经知道花容的本来身份了吧?」
季安妮点头道:「知道了。听说是大学士席锦德的女儿。」
「那她还有一个身份娘娘知道吗?」
「还有什么身份?」季安妮只能摇头。
云真道:「她还是震远大将军未过门的儿媳妇,也就是康贵妃的大哥、少将军康孝荣的未婚妻。」
「什么?」这关系真把季安妮震了一下。
「康家和席家世代交好,大将军四旬得子,为表恭贺,席锦德说如果日后自己妻子生下女儿,就把女孩嫁入康家当媳妇,于是两家的亲事就这样决定下来。几年后,席夫人果然怀孕,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两家约定把姐姐嫁给康孝荣,等十八岁后就正式迎娶。花容月貌这名字就是当年大将军给取的。大将军一生戎马,没怎么读过诗书,直说自己是个粗人,不好乱给闺女取名。席锦德却说这女儿迟早都要嫁入康家当媳妇,让大将军想取什么就取什么。但只可惜,还不等花容年满十八,席家便遭来灭门之灾。而席锦德是教过公主诗书的夫子,康孝荣又是教过公主骑射的师傅。公主当年不惜冒犯安氏一族,强留花容月貌两姐妹下来,难免不是看在这两个人的情面上,而不是什么冲动任性。」
「但是,公主好像很喜欢康孝荣。」在狩猎大会上,季安妮就看出来天宁公主对康孝荣有意思了。
云真承认道:「公主从小就一直很喜欢他。」
「那她知道康孝荣和花容的婚约吗?」
「也许知道吧。」
「既然知道,她为什么还要救情敌?」
「也许只是不想自己喜欢的人伤心罢了。公主那时还小,恐怕没怎么把花容当情敌,而只是单纯不想看到康孝荣难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