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一直赏到傍晚,季安妮的肚子都咕咕叫个不停了,才总算等到太后回宫。
季安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一步一步好不容易回到偏右院。
刚踏进门槛,首先就感到一股冷清,听不见任何声响。
以前从妃殿里好歹住了十五个姐妹,耳边总能听到人声,不寂寞,而且还有仪珍这个好姐妹当邻居。但现在住进了偏右院,最近的邻居就是安贵妃,季安妮可不敢乱串这个门。
没有仪珍说话的日子,自己可怎么过呀……
季安妮唉声叹气地走进偏右院,刚进门,就看花容迎了上来。
花容热情地道:「娘娘累了吧?晚膳早就备好了,这会儿怕是凉了,奴婢这就拿去热热。」
季安妮早已饿得两眼昏花,哪管什么热不热,只要有的吃就不嫌弃,急忙拉住花容道:「花容等等,不用热了,冷的热的不都照样吃吗?对了,蝶儿怎么样了?」
花容一边把季安妮扶向膳房,一边道:「太医看了后,说蝶儿脸上和嘴上的烫伤大概半月就能恢复,但喉咙伤得太重,大概短期之内都无法讲话了。」
「短期之内?短期之内是多久?」季安妮无比担心。
花容道:「最短也是半年,长的话……恐怕这辈子都不能讲话了。」
「那蝶儿不就成哑巴了吗?」季安妮忍不住提高音量低吼起来。
花容没有答话,只低声叹了口气,表示默认。
季安妮早已忘了吃饭,气得咬牙切齿地说:「可恶的安贵妃,下手也太狠了!」
花容劝道:「娘娘,好歹这次的事情平安落幕了。不能说话只是小事,好在命还留着。」
虽然大事可以化小,但小事却不能化了,季安妮心中还是有几分气不过。但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帮蝶儿真正讨回公道,只好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说:让一切都过去吧。
「娘娘,你已经为蝶儿做得够多了,请不要再自责了。」花容低声道。
但季安妮却认为蝶儿的遭遇全是因自己而起,如果蝶儿不是自己的宫女,那些残忍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吧?如果不是花容劝自己不要冲动,恐怕这件事早就被自己闹得沸沸扬扬,不能收场了吧?
季安妮低声道:「花容……谢谢你。」
花容似乎没想到季安妮会对她道谢,有些惊讶,但惊讶之后,便淡淡笑了笑,答道:「不,这都要谢娘娘自己。说实话,奴婢只想到先发制人,却没想到娘娘的以退为进。其实说到底,这次都是因为娘娘的仁慈,才保住蝶儿大难不死。」
仁慈么?季安妮无力地笑了笑,很少有人说她仁慈,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感受不到自己的仁慈,但却感受到了这后宫之中冰冷的人心。也许有很多人都像安贵妃那样,把后妃们都当成了敌人。她们为自己树立了太多假想的敌人,也许这就是她们变得冷酷的原因吧?
***
季安妮吃过晚饭后,又去看望了一下蝶儿。
蝶儿因为喉咙被烫伤的关系,吃的东西很少,每吃一口都非常费劲。
看见她吃饭就像受刑一样,季安妮无比心痛。
但是蝶儿却不哭,她总是很有勇气地把饭菜一口一口吞下去。
虽然她还不能说话,但从她坚定的目光和吞饭的动作中,却仿佛能听见她说的话:『娘娘,蝶儿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所以蝶儿现在就是为了娘娘而活,也是为了娘娘而吃饭,再痛也能忍。蝶儿的命是娘娘的,蝶儿一定要好好活下来,不辜负娘娘的救命之恩。』
一直看到蝶儿吃饱喝足睡下以后,季安妮才回到自己的寝房。
偏右院的寝房比从妃殿的小房间大多了,不仅有床、有桌椅、有柜子,还有琴台、书案、棋盘、屏风等风雅之物。
想必这些东西除了方便娘娘们陶冶自己的情操以外,更大的作用是讨好皇帝欢心吧?
其实当季安妮第一眼看到房间中那张牡丹雕花的双人床时,她就已经猜出一个令她头疼不已的事实:皇上……大概是会在四宫八院之中留宿的吧?
如果皇帝想宠幸从妃,就必须用凤鸾宝车把从妃接到皇帝寝宫;但如果想宠幸皇妃和贵妃,除了用宝车接人以外,还有另一个方法,就是皇帝亲临宫院,并且留宿于此。
唉……想到这里,季安妮不由长长叹气。虽然皇上昨夜已经答应过她,在她没有承认爱上他之前不能碰她,但季安妮还是感到压力重重呀。
在花容的伺候下,季安妮散下发髻,脱下外衣,睡上了床。
花容吹熄烛火,阖门离去,但季安妮却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
平时周围闹哄哄的时候,她没有机会胡思乱想。可一旦四周变得安静,脑中便开始不停浮现出过去的记忆。她已经离家十天了……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爷爷、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你们也想我了么?我还能回去么?还能再见到你们么?……哪怕是听到你们骂我,也好想听听你们的声音……哪怕是看到你们生气的脸,也好好再看看你们的样子……
***
直到后半夜,季安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一觉睡到大天亮,直到花容来敲门时,才蓦然从梦中惊醒。做过什么梦已经记不太清,但摸一摸眼角,眼角还湿湿的——大概是梦到回家了吧?
花容细心地伺候季安妮梳洗打扮。
季安妮已经当了十天从妃,差不多已经习惯在别人的伺候下穿衣梳妆了。不过,以前给她梳头的一直是蝶儿,今天却突然换成花容,还是有些小小的不适应。
正想向花容打听一下蝶儿的行踪,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抬起头来,只见蝶儿端着早膳向自己走来。
蝶儿不能说话,只对季安妮微微笑了笑,行过礼,把盅碗一一放下。
季安妮看见蝶儿脸上的伤痕已经减淡了一些,不由感到一丝安慰,问道:「蝶儿,昨晚睡得还好么?伤口痛不痛?」
蝶儿轻轻摇头。
这时,一旁正为季安妮梳头的花容问道:「娘娘,今天你有什么打算?」
「今天……」季安妮开始思考行程。对了,自己搬入偏右院后还没来没和仪珍道别,干脆今天就去从妃殿看望仪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