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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话 世之大者,芸芸众生

九玄城内,出岫惹出的风波不算小,但九玄城的居民早已经是见怪不怪。戒严后短短半个时辰,便再度恢复了热闹繁华。就连受损严重的财源阁,此刻也已经安排人手重建起来。

财源阁前的台阶上,三目和徐寿并排而坐,怔怔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九玄城。两人手上不停,卷了些烟丝做成旱烟,相互吞云吐雾起来。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悠闲惬意中带着一丝郁闷。

更准确地说,郁闷的是徐寿,三目只有悠闲自若。

毕竟财源阁重建的费用是鎏金联盟出钱,四舍五入和他出钱也没什么区别。况且这次徐寿还没有保护好阁中的客人,有十几个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有违他的为商之道,说心中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哎……”一口将旱烟吸了个七七八八,酝酿好久后才缓缓吐出一口废烟,徐寿有些烦闷地说道:“收徒大典还没开始就发生这种事,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老哥,你说我要不要向鎏金殿请点帮手过来?两个武财神镇场子如何?”

“徐老弟,见识少了不是。”三目同样深吸一口气,身子便如筛子般抖了两下,回味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吐出废烟,坦然道:“今天这算什么事呀?都是小场面。别说一个陆仙,就算是十几个仙人我九天宫也不惧。”

“呵呵。”徐寿只是冷笑两声,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三目卷好的烟抢到了手里,不顾旁人的抗议,直言不讳地说道:“老哥,别把牛皮吹破了。你要知道小弟我可是本殿出来的。连鎏金殿都不敢说能直面十几个仙人,你九天宫能?”

三目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那是你见识少。动动脑子想想,为什么今儿两个陆仙战斗却没有波及到九玄城?为什么这两个陆仙平白无故地消失了?为什么我和那些百姓从容不迫。开动你的小脑瓜,别被钱塞住了。”

“从容不迫?不知是哪个人脑子一热就冲上去想要拦一个发狂的陆仙。也不知是谁着急忙慌地让我找救兵。老哥,你说那个人是谁啊?”

“咳咳!这不重要!”

三目的长脸一红,那黑面的马王爷霎时间就变成了红面的赤兔。但徐寿还是低估了三目的脸皮,或者说他低估了所有九天宫的人的脸皮,眨眼间三目如同事不关己一般,故作深沉,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九天宫自建立起,无时不被天下诸佞环视。可我九天惧否?”

“三代人皇后期,九天草创,东海、穷荒、森罗三方合围,集仙数位,阻我东苍登仙。我九天惧否?”

“四代人皇朝,邪魔南下,群妖东进,龙海西犯。我九天分战三路,协掌剑、书院、圣堂、鎏金、药皇,征战数十载,还九州一个朗朗乾坤。此行惧否?”

“四代人皇中期,天地崩毁,天下纷乱,邪魔并起,百姓罹难,生灵涂炭。我九天护得一方周全,平得一方太平,诛邪扫秽,杀仙陨魔。可曾惧否?”

“四代人皇后期,天外万族、诸天万界趁我鸿蒙疲弱,联盟共犯。我九天弟子携鸿蒙义士,远赴天外,拼死而战,血流成海,夜幕可见。我宗惧否?”

“远的不说,百年前六煞之乱,仙人受困,自闭难出。邪仙凶妖横行,几乎占我九州大半河山。此战九天宫以一宗之孤势,鏖战三方之邪徒。死战数日,伤亡惨重,星宿受创,门人凋敝,至仙人回归,门徒十不余三。可我辈惧否?”

六声发问,震耳欲聋。

徐寿呆呆地看着因热血上涌而满面通红的三目,一时间竟有些发愣,就连手中旱烟已经烧尽,燃到了指头都没有发觉。

徐寿吞下一口惊讶的唾沫,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躁动,语气却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敬畏:“老哥,你问这些作甚?若是吹嘘你九天的功绩,鸿蒙尽知,就连三岁孩童都能说上一二,何必和我说这些?”

“你还没有把握住问题的重点。”三目微微一笑,好似方才的热血激情从未出现过一般,再度坐会徐寿身边,“我问你,你觉得九天宫始终屹立不倒,战无不胜的秘诀是什么?”

徐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无外乎几点:财力雄厚、资源不缺、门徒优秀、法术高深、法宝强大、仙人众多、传承深厚、广结善缘……天下宗门强大不外乎这几个原因。九天宫算是难得全都占了的。”

“呵呵。徐老弟不妨再想想。老哥给你一个提醒。这‘六宗两殿一圣堂’内,书院、太一、大乘承圣人恩泽,以教化立本,三教为根,福泽天下,由此立足。”

“掌剑以势立宗,以武立威,剑出即战,以战养性。地金虽列六宗之末,世人皆评其左右逢源,恪守中立,实则外弱内强,似猛虎收爪,雄狮敛牙。”

“再说那两殿,看似内在派系林立,实则‘兄弟阋墙外御其辱’。其战力不如六宗,影响远胜。为何?不外乎积沙成塔,积群累众,广交善缘,扶弱御强。商、医二道,涉及深远,两殿立足之本实为天下芸芸众生。”

“还有那圣堂,秉持大义,上受天道,下接地府,惩恶除邪,维护太平。圣堂松散,号召力却是鸿蒙仅有。为何?无外乎‘大义’二字,圣堂所行乃维持天地之秩序,万世之太平。虽力有不殆,遭人诟病,但其正无可疑。”

三目越说越激动,话题也越发宏大。他话锋一转,突然变得无比平静,语气深远地问道:“那徐寿老弟不妨猜猜,我九天宫的立足之根本,是何?”

徐寿眉头紧皱,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是啊。九天宫的立足根本是什么呢?

若说是战力,九天宫当之无愧是六宗之首。可纵览岁月长河,也不是没有比九天宫强大的势力存在过,可终究泯灭在岁月之中。强盛不可保其太平无忧。

若论是财力、底蕴,其他六宗又有何不如?可他们始终达不到九天宫的高度。甚至这样的差距还在隐约扩大。底蕴财力仅能保其一时稳固,却并不长久。

若说是那错综复杂的人情往来,似乎这鸿蒙没有谁比得过他们鎏金联盟和药皇殿。可若让他们两殿合力去围攻九天,那胜负也仅在五五之间。

也或许,连五五都没有。

毕竟在那两位伪至高的坐镇下,鸿蒙可能仅有背靠三太的魔族以及坐拥三位兽主的森罗妖兽,才有着和九天宫媲美的顶级战力。

可魔族是鸿蒙仅次于妖兽和人的大族啊!而森罗又是鸿蒙第一大域!九天宫以区区一宗之力,便可和鸿蒙第三大族或者第一大域强行对拼的顶级战力。

这样的实力,真的正常吗?九天宫的存在,真的合理吗?

九天宫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强大呢?

思量至此,徐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用着连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声音,喃喃道:“这么一想,你们九天宫还真是怪物啊……”

三目浅笑一声:“呵呵,怪物算不上,只是我们九天宫重视的东西,和你们不大一样。也正是那样东西,让我们九天宫立足至今。”

“你们在重视什……”

还没等徐寿话说完,三目默然起身,瘦高的身影挡住了徐寿的视线,也挡住了自西方投来的艳红夕阳。徐寿眯起眼睛,哪怕只是夕阳他也不能直视,只能看着三目的影子,越发地瘦长。

三目一言不发,向前走了几步,飘然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夕阳垂暮,青烟再升。青砖红日,往来行人。

孩童蹿巷,黄发沐风。谈笑怡然,友爱相仁。

世之小者,琐事蒙蒙,世之大者,芸芸众生。

那一瞬,听着不绝于耳的欢笑声,看着在自己面前奔跑嬉戏的身影,徐寿似乎觉得自己懂了。这一刹,他心中萌生的念头,似乎就是三目问题的答案,也是九天宫最是特殊的地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吗?”

“三目老哥,这话你直说不行吗?偏要卖个关子。还是说你们九天宫的人都喜欢当谜语人?”

“如果是为了骗我这几根旱烟,你只说就是。老弟还能不给你不成?”

“老哥哥啊!你真的是……”

迎着夕阳,他坦然一笑,身形也随着他的老哥哥一起逐渐融入袅袅炊烟,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炊烟带走了白天的喧哗,带走了少见的纷乱,带走了一日的疲劳,带来了家与安全的温馨。九玄城的一天,终是以晚饭的炊烟结束。

山隐斜阳,星斗陆沉。晨鸡报晓,旭日东升。

九玄城新的一天,同样是以炊烟开始的。只是这一份清晨,来得似乎不是那么安宁。

“殡天嘞——”

凄惨的号子直冲云霄,随着而来的便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白色的棚子已经架了起来,街道上充斥着淡淡的香烛味。

昨日的意外终究还是有了伤亡。卢家老汉本就年逾古稀,昨日受了些惊吓,发了身冷汗,今早女儿喊他起床时便发现已经没气了。

卢老汉的死又算得上半个天灾半个人祸,所以城里一早就有人帮着卢家操办起了丧事,从死讯传来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敲锣打鼓地操办起来了。此外三目还以城主的名义给了一笔抚恤金,也算是以表心意。

街坊邻居们知晓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得空的此时都跑去帮着卢家张罗操办起来,毕竟那么多年的街坊了,不帮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临着卢老汉家对面,那早餐铺子的老板也去帮忙了,有他这手厨艺在,操办中午的豆腐饭也能轻松些,至于家里的活计则丢给了他的儿子和媳妇。出了这档子事,想来客人也不会很多,他们娘俩足够应付得过来了。

“两位客人,吃些什么?”

“六妹,你点吧。”

“好嘞!我要一份粢饭,两碗豆浆,两个油条,两个酥油烧饼,再来一碗小馄饨!还有还有……”

“我吃不了那么多。”

“谁说这是给四哥你点的?要吃自己点,这都是我吃的!”

“……”

杨承安找了处靠着街道的位置,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丧事。作为皇子的他不是没有见过,无论是太安还是建业,这样的事都不算少见。但他总觉得九玄城的丧事似乎和他之前见过的有些不一样。

洋洋洒洒地点上一大堆的杨羽璇带着满心欢喜坐到她四哥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不解地问:“哥,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丧事吗?一直盯着可不是很礼貌的事。”

“我就看看,看看而已。”说着杨承安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大快朵颐的妹妹,脸上浮现出一抹宠溺的笑。

原本以他们的身份,在四大卫城那边也不是没有据点,加之路上捎了李之玉一程,让他安排一下住所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杨羽璇吵着要去看九玄城,杨承安拗不过她,只得随了她的意。

但现在看来,杨羽璇的任性倒是让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杨承安从妹妹那边虎口夺食,抢了一碗豆浆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他忽略了杨羽璇的不满与抗议,与一旁忙碌的店主儿子攀谈起来。

“东家,这种事很常见吗?”

“客人你说哪个?”

“就那个。”

顺着杨承安的手指看去,只见几个同一着装的人正站在白棚子的四周,为卢家维持秩序。而为首的一个年轻修士在代表九玄城给了一笔抚恤金后,此刻正和其余百姓一起,默不作声地张罗着葬礼。

“那个啊!九玄城这边只要有人没了,城主府那边都会有人帮着张罗。只有那个抚恤金,只有城里出了事时那些被波及的人才会有。虽然不论伤残都有,但怎么说呢,还是不受伤的好。”

“昨儿个不是有修士打架嘛,我这儿小店也被掀了几片瓦砖,今儿个一早就有人送钱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东家也别藏着掖着的,咱都是升斗小民,有什么不能说的。”

“也是,客人你也别怪我啰嗦,要我说城主这事儿干得不厚道……”

光是方才听到的有关九玄城的政策,杨承安心中就已经掀起万丈波涛了,此刻听他的语气竟然有些不满足,他眼底又滋生出一丝阴霾。

果然,愚民就是愚民。这样的政策若是在九州推行开,虽然对于国库的损耗是难以估量的,但足以笼络人心,可他们居然还不满足。贪得无厌的愚民,就该……

眼底的那缕杀意还没退去,店家儿子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说说看,我们又不是没手没脚没钱的,受了伤得了病走了人,家里不能张罗吗?街坊不能张罗吗?还要老是折腾九天宫里那些学生来帮忙,这不是耽搁他们成为就是吗?要我说,这钱还不如拿去加固城防,总比用在我们身上好。”

敢叫九天宫里那些青年才俊学生的,恐怕也只有九玄城和卫城里的那些老百姓了。这番奇景,估计也只有在这儿才能看到了。

“就是就是!”一旁有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加固城防不好吗?给那些学生蛋子买点营养品不好吗?给守城的弟兄们加点工资不好吗?非要花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钱多烧的!”

一个老人也接过话茬:“要我说,还有这税也要改一改。什么动态收税的老头不懂,但老头知道不多多收点钱,咱们九天宫又遭别人惦记怎么办?总不能让那些当老师的、当学生的上前线吧?胡来这不是!”

杨承安无心的一句话,激起了早餐铺子里所有人的心。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九天宫与九玄城的种种“不合理”之处,说到义愤填膺之处,甚至还有人扬言要去城主府联名上书。

可杨承安看得很清楚,所有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得无比开心。

这样的笑容,他在京城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