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岳芒将斥候报来的消息说完时,众人皆是胆战心惊,虽然他们中有不少人早就得到了宣王亲率大军准备攻打广陵城的消息,但他们没有想到宣王居然还要屠城,一时间人心惶惶,哗然一片。
见到这番情景,吴钟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吵什么吵,有什么主意提出来让本城主听听,不要在下面议论。”
吴钟此话一出,刚才议论的大臣们反而是安静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
眼见这些平时耀武扬威的大臣们,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一副龟相,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丰羽率先不屑道:“看你们这副窝囊样,敌人还没到,你们自己就吓破胆了。要我看,怕个鸟甚,不管是谁来,干就完事了呗。”
岳芒闻言立马反驳道:“你是无亲无故,自然什么都不怕,再说拿什么去干,我们所有人马加起来才不过八万而已,况且这十万人马兴许只是先头部队,要知道人王的苍龙军可不下三十余万呀。”
面对岳芒的反驳,伶牙俐齿的李丰羽自然不会忍气吞声,直接回怼道:“是啊,我自然比不上岳大将军,光小妾都四位了,情人就更是数不胜数,那岳大将军你身为前将军,有何高见呀?”
李丰羽的话气得岳芒的脸是一阵青一阵红,不过眼下这个情况,他自然不好跟李丰羽争吵,而是冷哼一声对着吴钟说道:“姐夫,我真不是只为我自家考虑,真要打起来,那全城百姓都要生灵涂炭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投降吧,和宣王求求情,凭姐夫你和宣王多年感情,他顶多就是责骂你一顿,定然不会为难你的。”
“臣等附议。”岳芒的话得到了很多大臣的支持,他们都是在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自然不希望与宣王交战。
杨广闻言则是在心中对岳芒是嗤之以鼻:这岳芒真是睁着眼睛说大话,宣王如此兴师动众地率领十万大军不远万里地而来,只为训斥吴钟一顿,那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么?
不过没等杨广开口,罗义到先开口道:“岳将军的话简直是痴人说梦,宣王御驾亲征怎会肯轻易罢休,唯有一战才能有一线生机。”
岳芒听到罗义竟敢驳斥自己,愤怒地瞪着罗义骂道:“黄口小儿,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吴钟却打断他道:“岳芒你别着急,今日召集大家来,就是希望大家畅所欲言,小兄弟说出你的想法给大家听听。”
罗义拱手道:“谢城主,下官觉得我军虽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好在对地形熟悉,这广陵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如果我们坚守不出,对方必定难以攻克,再者对方远道而来,粮草供给也是很大的问题,我们只要出一支奇兵绕道江都再至阜陵便可切断对方粮道,等到粮道一断对方肯定军心大乱,到时我们再借机攻之,必能一战而胜。”
罗义的话让吴钟听后顿时一喜,他没有想到自己手下除杨广之外居然还能有如此见识之人,心中自是如获至宝,但吴钟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望向杨广问道:“杨广,你觉得呢?”
可没想杨广居然却拱手道:“城主,在下赞成岳将军所说得投降。”
对于杨广的回答,吴钟先是一惊,随后听出了杨广这是话里有话,于是一挥手道:“今日之事商议到此,除杨广,罗义,李丰羽,岳芒,岳壮,还有夫人等人留下,我们把此事细节敲定,其他人都先回去吧。”
吴钟留下这几人都是真正掌握实权的人,其他大臣听到城主的命令便纷纷退了出去。
见其他人都出去了,吴钟这才对杨广说道:“好了,余下的都是自己人,你大可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此时的杨广已经思虑周全,便胸有成竹地说道:“城主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在下便不再隐瞒,我并不觉得投降是条生路,因为那样等于是任人宰割。”
岳芒早就猜出杨广不是真心认同自己的观点,所以并没多言,也就是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但没想到杨广又转身对罗义说道:“不过罗兄,我也不赞同你主战的说法,我倒不是觉得我们赢不了,而是你考虑过我们赢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么?“
杨广此言一出,顿时让罗义沉默了,因为他确实没有考虑到赢了的后果。
杨广见罗义没有回答,便继续说道:“我们就算赢了,就是小胜一仗,但依然改变不了失败的结局,因为我们一旦与人王开战,也就成了发动叛乱的人族叛贼,到时整个人族都不会支持我们,甚至会来讨伐我们,如果真到那时,那天地间就再无我们立身之所了。”
岳芒闻言嘲讽道:“这降也不是,这战也不是,难道什么都不做等死么?”
杨广并没有理睬岳芒的嘲讽,而是对着众人问道:“其实从刚才到现在,在下一直搞不清楚一件事,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战或者降的事情?”
听完这话岳芒更是讥笑道:“小子,你是被吓傻了么,你难道没有听到宣王亲率十万大军来征讨我们么?”
“那宣王为什么要来征讨我们?”杨广继续问道。
这话倒一时问住了岳芒,想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当然......当然是姐夫没有请旨王上就妄自调兵,才惹怒了王上。”
这句话正是杨广想要的,于是他接着说道:“首先吴城主是为了对抗兽族才调动军队,这并非无故调兵,再者就算是吴城主没有事先请旨调兵有失礼法,王上大可颁旨降罪,吴城主又没有抗旨不尊,王上为何要御驾亲征?”
杨广一席话引得众人皆陷入沉思:是呀,王上要杀要剐大可颁旨降罪,如果城主真得抗旨不尊,王上再御驾亲征也好出师有名,可现在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直接御驾亲征,此举着实诡异。
岳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依然不服气道:“就算你说得有理,可宣王来都来了,总不至于是来郊游狩猎的吧。”
杨广玩味一笑道:“也许他真得打算来郊游狩猎的也说不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开玩笑。”岳芒着急道。
就连吴钟都有些着急了:“杨小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于是杨广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吴城主,我并非在开玩笑,请你细想,如果王上真是来征讨我们的,那为何不出动更多的人马,而仅仅只是出动比我方略多的十万人马,我想王上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在威吓我们,看看我们的反应而已,倘若我们真的有反意,到时就真会大军压境。”
“所以我才说要赶紧投降以示衷心呀。”岳芒说道。
杨广却摇头道:“那样的话只会让王上抓到我们的把柄,到那时王上肯定会借机将这广陵城的朝堂进行清洗,因为无论我们是否真有反意,我们都确实对王上的权力产生了威胁,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王权。”
听到王上有了要换城主的意思,岳芒认为自己有机会了,顿时两眼放光。
杨广一眼就看出了岳芒的心思,于是补充道:“到那时,估计我们这些吴城主的左膀右臂,至亲好友都不会有好下场吧,王上肯定会派自己的亲信来。”
这番话无疑给岳满泼了一盆冷水,让他瞬间打消了要借机当城主的想法。
一旁的岳姬也听出了杨广话里的意思,她也明白现在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之前有何种恩怨都应该放下,所以说道:“先生,你真是料事如神,你就说该怎么办吧,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岳姬的聪慧,杨广倒是颇为欣赏,因为她至少不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于是杨广对岳姬一拱手表示感谢,并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众人。
之后又过了两天,到了第三日的未时,烈阳高照,广陵城城门紧闭,没有看到一个商旅行人,整座城安静地就像是一座空城。
城外则围满了金旗金甲的苍龙军,领头的将军正是人族大元帅谭槐,此时的他也同样身穿金色铠甲,座下是一匹白色骏马,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浑然忘了当初逃走时的狼狈。
只听他驾着白马在城门前来回行进,并高声叫器道:“叫吴钟出来领罪!”
可没想到的是谭槐话音刚落,城门居然就缓缓打开了,而从城门中走出来的是数十名亭亭玉立的侍女,她们有的在铺着红毯,有的在红毯两边摆着花盆,还有的则提着一篮子花瓣整齐地站在红毯两边。
等到侍女布置完红毯和花坛后,城门中又走出许多士兵并排站在侍女身后,奇怪得是这些士兵并没有拿着武器,而是拿着跟苍龙军一样的红底金龙旗。
如此这般情形让领军的谭槐是一头雾水,而就在这时城楼上又突然响起三声鞭声,紧着钟鼓齐鸣,奏起了中和韶乐,此乐乃是人皇入朝祭天的专用乐曲,顿时肃雅庄重的音律响彻云霄。
伴随着此乐,吴钟领着所有文武走出了城门,杨广自然也在其中,他们个个冠带整齐,朝着谭槐所率领的大军缓步而来,直到谭槐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谭槐对于吴钟的这般举动十分疑惑,甚至有些慌张道:“吴钟,你究竟想干嘛,还不快束手就擒?”
可吴钟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朝着谭槐身后不远处的一辆六匹马拉着的马车方向屈膝跪地,以左手按右手,头也缓缓至于地,这乃臣子拜见君王时用的稽首礼。
吴钟一边行礼一边高喊道:“吾王御驾亲临广陵,是广陵之大幸,微臣吴钟带领广陵城所有文武跪迎吾王。”
吴钟此话刚毕,身后所有文武也是一同跪拜行礼,齐声高呼道:“跪迎吾王。”
谭槐没有想到吴钟会做这般行径,一时间楞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沉寂了有半刻后,马车身旁的侍官突然高声喊道:“王上有令,起驾入城,让!”
此令一出,所有苍龙军的士兵立马齐刷刷的向两边分站,为后方的马车留出一个通道,只听驾车的士兵大喝一声“驾!”
六匹骏马便拉着马车缓缓行进,而这马车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马车,乃是人皇的龙辇,四面镶金嵌宝,且用淡蓝色的丝绸装裹,说不尽的富丽堂皇。
吴钟见状也急忙带着文武退到两边为马车留出通道,随后龙辇便缓缓向广陵城中驶去,而就在龙辇即将驶进城门时,却突然停下。
接着三名士兵便立马跑到龙辇旁边,一名士兵急忙趴了下去作为人肉车凳,另外两名士兵则侯在马车旁随时准备着搀扶车上的大人物,又是片刻过后,一个体态臃肿的老者才在两名士兵和一位侍官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下龙辇。
那肥胖的身材让老者的动作显得笨拙迟缓,样子十分搞笑,但现场无一人敢笑,因为此人正是人族的王—宣王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