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日升月落,被罚去火棘涯反省的秃鹫男都被放出来了,青瑄仍被囚于精金牢笼之中。
吃一堑长一智的秃鹫男这回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一双暴突的金鱼眼死死盯住目标人物。
如果眼神有杀伤力,青瑄早已被它杀了千万遍!
“你们有没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是它多疑,而是不哭不闹不上吊的肉票着实罕见。
一般人死到临头不是想方设法逃跑,就是卑微求饶。
可她呢?
不走寻常路!
都被尊主关押这么多天了,不可能不知道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却整日闭目打坐,跟睡死了似的,期间连眼皮子都没掀过!
“她会不会被吓死了?”手下斗胆猜测。
秃鹫男斜了它一眼,没好气的哼了声,心里头狠狠吐槽了番没脑子的手下,语气再肯定不过:“她定是干了什么冒犯阴司的事,被盯上了,没瞧见那团阴气整日包围着她?”
“瞧、瞧见了,可那阴气也没拿她怎样……”
手下被秃鹫男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地改口称:“她迟早会被阴司问责的,咱们身在沁海的迷阵之中,即便是阴司使者也难免迷路,还是老大想得周到。”
秃鹫男闻言面上不说,心下却打起了小九九。
听闻此前魑魅魍魉对尊主群起而攻之,堂堂阴司七十二司的司主又怎会找不到此地?青瑄连恶灵都御得动,那团阴气……该不会是被她召唤出来的吧?
另一稍有眼力见的手下忙不迭拍起了秃鹫男的马屁:“老大,血祭阵法已在此处凝聚了万年天地灵气,只等天狗食日便可唤醒上神,那小仙修为不高,纵她再怎么折腾也难逃阵法诛杀……可惜她没有下辈子了,不然定要叫她擦亮眼睛,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玉树临风,威武不凡的老大您……”
“哼!”
高帽戴的秃鹫男飘飘然,刚要膨胀的吹嘘两句,眼角余光瞥见青瑄周身的阴气骤然浓郁起来,几乎将她小小的身形淹没。
这一变故让他顿生警惕,急忙高呼:“你们给我盯牢她,我去禀告尊主!”
说罢,火速离去。
青瑄缓缓睁开眼睛,敛去眼底的灵气,视线落在笼中的阵眼之上,良久才轻叹一声:“阵法易破,可跑得了和尚却跑不了庙,终究是实力差人一等。”
“岂止一等。”
吐槽声从识海中传出。
流云没等到她的回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青瑄,就算你不打算向狗男人求助,用御鬼术把阴司十殿阎王都请来,再带上百万鬼兵,这阵仗足以吓退那夜辙了吧?!”
“别说阎王,哪怕是鬼帝联手也不是夜辙的对手。”
青瑄挥散周身掩护自己修炼的阴气,不过几日光景她的修为在玄珠的助力之下已从古仙连晋两阶,突破至仙帝中阶,但若同金神修为的夜辙正面交锋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流云绞尽脑汁为她出谋划策:“要不等血祭阵法启动之时,我以涅盘之力保住你的神魂,咱大不了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只是可惜了你这副刚淬炼成功的仙骨……”
“行了,我自有打算。”青瑄闭上眼睛,单方面结束话题。
以流云的实力根本不足以驾驭涅盘之力,强行施展只会落得被反噬而亡的下场。
屏蔽了流云和九尾灵火,青瑄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长生和白怜耳中:“若破不了血祭阵法,届时我会解除与你们的契约,请你们带流云他们走……”
白怜眸光斑斓,抿了抿薄唇,一言不发,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就连直来直往惯了的长生都一反常态的沉默,别开脸,兀自嘀咕了句:“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想自己扛!”
青瑄哑然失笑。
她只是想尽自己所能护住他们罢了。
若非不敌对手,谁不想留着一条小命携秋水揽星河?大师兄还在青云界等她归去呢!
*
阵法之外。
被阴气强行推出来的桑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万万想不到身为沁的器灵竟然有一天会破不开沁海内的阵法。
“现在该怎么办?”他泄愤般挥舞着蔚蓝剑一通乱砍。
玉宸一颗心被架在名为担忧、愤怒的火焰上炙烤着,压抑的紧了紧拳头,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冷静,对阵法他是十窍只通了一窍,中阶以上阵法只能靠实力强行破阵,遇上现下这种由强者所布下的阵法便无技可施了。
他看向半路遇上的救兵——乔擎和无痕,寄破阵的希望于他俩身上。
他们听说青瑄被夜枭族所困,甚至要拿她祭阵,比他还着急上火,以两人的阵法实力愣是不眠不休研究了好几日才看出个中门道来。
乔擎神色凝重,在虚空中画出残缺不全的阵法图案,向众人解释道:“此乃记载于上古残卷中的阵法,据说是阵法天才——月华上神所创,完整的阵法图早已在时间长河里流失,此局唯有精通阵法,神君修为之上的上神可破。”
“就算我家小主人只是个仙君,她也必定能破此阵!”
无痕的话惹来桑觉毫不留情的吐槽:“你特么清醒一点!我还觉得夜辙的精金牢笼困不住她呢!可事实呢?天狗食日就在明夜子时,我们连破眼前这个迷阵的法子都没有。”
“亏你还是沁的器灵!你不能让沁恢复原状,从而达到破阵的目的?”
桑觉被怼得肝火上升,忍无可忍的咆哮起来:“我是沁的器灵,不是它的主人!能让沁恢复原状的这世间唯有丫头自己!”
“那你怎么不告诉她?”
“……”
桑觉的脸一阵黑一阵红,半晌才在众人紧迫盯人之下,支支吾吾道:“我忘了,谁知道她连阴气都能操控,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我给丢出来了!”
想想就好气。
他明明是去救人的,结果却反被救了,丢人!
玉宸眼底浮现了然之色,“她既能送你出来,说明御鬼术并未受到阵法影响,那她大可召唤出阴司强者相助……只怕在她看来破了阵也无济于事,夜辙的实力在四方界无人可敌。”
以她的个性势必会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中,哪怕那样做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亦在所不惜。
众人似乎也想通了这点,不禁沉默了。
片刻之后,无痕开口打破沉寂:“以咱们的实力就算联手也不能保证在明夜子时之前破开阵法,不如这样,我和乔擎先按原计划前往刑渊寻主上和夫人,主上的修为与夜辙不相上下,若一切顺利便可携三生镜前来营救小主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知“一切顺利”寄托了无痕太多希冀,现实只怕事与愿违。
“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桑觉收起蔚蓝剑,双手掐诀,默诵完一段咒语后以食指轻点眉心,一张湛蓝的地图浮现,其中一处被无限放大,直至凌空出现一面蒙了尘洉的水镜。
无痕和乔擎望着水镜,内心五味杂陈,喜的是马上就要见到久违的主上,悲的是三生镜蒙污至此想必主上和夫人处境堪忧。
就在无痕准备打开三生镜的结界时,周遭被隔绝的海水凝冻成了冰,冰霜以惊人的速度朝众人所在之地蔓延,随之而来的是扰乱人心的——上古怨灵绝望悲凉的嚎哭声。
众人各展神通屏蔽音攻。
桑觉挥剑怒斩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怨灵残骸,大声提醒诸位:“怨灵虽是虚象,但它们的攻击却是致命的,小心别被怨气所伤……”
话声刚落,乔擎面色尴尬地问:“要是被伤了会怎样?”
“会被怨气所驱,成为上古怨灵的傀儡!”
“……”
乔擎低头看着上臂那道偌大的血口子,黑死之气正以极快的速度蚕食他的躯体。
他惨兮兮地哀叹:“要完!”
就连仅剩的一条手臂都要保不住了吗?可若不弃了这手臂,他岂不是会……
桑觉见他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干脆利落的挥剑斩断他那被黑气蚕食的手臂,将残肢摧毁后不怎么走心的安慰失臂青年:“天界有种高阶丹药能使断肢重生,名为‘续断丹’,你该庆幸自己保住了一条命,手没了还有机会再生,总比沦为怨灵的走狗强,对吧?”
“续断丹的丹方早已失传。”
无痕嘴角抽了抽,心里头有亿点点同情二度失臂的同伴。
乔擎:“……”
只能自我催眠: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丹方虽然失传了,世间或许留存着一两颗,终归还是有希望的。
桑觉施术将残魂虚影隔绝在结界之外,催促无痕:“快打开三生镜!”
无痕化身成剑,剑指苍穹,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笼罩在三生镜上,镜饰繁花仿佛活过来般蔓延开出朵朵洁白的小花,朝中央围拢出剑型的钥匙孔。
当了无剑与三生镜合二为一的瞬间,三生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周遭一片狼籍,随处可见打斗的痕迹。
桑觉嘴快的来了句:“云殊夫妇这是闲着没事就打架消磨时光呢?”
无痕闪现在他身后,不悦的冷哼:“闭嘴!”
“呿!”
玉宸见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连忙劝和:“尽快找到白泽上神与白帝,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看在小主人的份上放你一马!”
桑觉斜了无痕一眼,利用三生镜身处沁海这一优势,火速查找白泽上神的下落。
冰蓝的光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凡所到之处一切生灵皆会出现在那张蓝色地图之上。
无痕仰望着天幕残缺的一角,那儿曾是天柱所在。
这个世界果真如他所料灵气稀薄,主上和夫人身中剧毒在此煎熬数千年,那些打斗的痕迹该不会是……
答案呼之欲出。
他不敢往深了想,安慰自己:至少主上和夫人都还活着。
当务之急是恢复了无界的灵气。
他朝众人拱了拱手,道:“我该走了,小主人就拜托诸位了!”
待众人回过神来,无痕已消失无踪,一道五彩斑斓的天柱撑起了天地,厚重的雪顷刻间融化成水渗入地下,大地回春,灵气复苏。
乔擎面带忧色,兀自喃喃:“要将了无界恢复成当初的模样岂是易事?无痕,咱们何时才能再见?”
“放心吧,只要白泽上神现身,修复他的法器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桑觉拍了拍他的肩,目光落在空荡荡的衣袖上,不胜唏嘘:“我听玉宸说小主人是位天才炼丹师,说不定她能炼制出续断丹,还你一双手臂!”
乔擎回想起与青瑄初遇时的模样,她可不就是凭借一己之力把云崎的丹房给毁了么?!
眼下该关心的不是他那对微不足道的手臂,而是——
“找到主上和夫人了吗?”
“还没,了无界不是一点点大啊!”
桑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默默释出更强的灵力加快查找速度。
与此同时,天柱发出越发耀眼的光芒,了无界竟然在以惊人的速度缩小,直至桑觉的地图中出现两个快速移动的小红点。
“找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