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课,甄怀仁,听出来了。”甄怀仁看了眼挂钟,铃木井一的电话比自己预料的要早。这意味着对方急了“你比我想象的要沉不住气啊。毕竟这还不到一个月啊。好。” 他拿起桌上安占江准备的萝卜条放到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不行,没空。对,中午我有约会。对啊,我有的是时间。下午吧,嗯两……三……四,我的意思是四点见面好了。不行,太远了,谁知道你会不会狗急了跳墙。好吧,太平路?我知道那里,珠宝一条街嘛,下午见。”
挂了电话,甄怀仁点上一根烟,开始将刚刚听到的再次回味。对方约定的第一个地点是雨花台。那里自从民国十六年后就成了刑场,当地人都嫌晦气,平时倒真的很少有人过去。可是第二个地方就变成了几乎大对角的太平路上的餐馆。
首都早有说法“北有热河路,南有太平路”。 太平路是各地生意人的名利场,老百姓的购物天堂——楚蒿粤食,吴丝蜀锦,无所不有。上海、香港一旦有什么时新玩意儿,很快便会出现在太平路的市面上。商贾云集,市面纷繁,“时尚潮流”与上海、香港同步,是首都乃至全国最早的一批柏油路之一。
人一多了,就方便隐匿踪迹。要说这条路上没有日本人的情报站,甄怀仁是打死都不信的。可是因为内里关系盘根错节,他一个小小的课长实在有心无力。
“我傍晚的时候会去太平路吃晚饭。”甄怀仁打电话让安占江进来后说了一句。
安占江想了想“中午我问问她们需要买什么。”说着推开甄怀仁,坐到了他的怀里“你确认你没有搞错?”
甄怀仁不懂什么意思。
“好吧。”安占江却先妥协了“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收网。赶紧将她弄死……或者赶走吧。”
甄怀仁有些无语,什么意思,难不成安占江被樊瑛要策反了不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也是人。”安占江沮丧的说“如果在战场上,我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她的头。可是她和我如今这般亲近……”
“这事你不要管了,也不要和她提下午的事了。”甄怀仁说着却抱紧了想要发火的安占江“你的状态不对,动感情了,这是大忌。这条蛇,我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死的,我会继续玩。”安占江如果不能以自然状态将消息传给樊瑛,那么甄怀仁宁可修改计划。他舍不得樊瑛这条线,一定要利益最大化。
“那我呢?”安占江沮丧的问“对你是不是就没有用了?”
“对啊。”甄怀仁的声音冷漠的出奇“所以乖乖的换地方给我生孩子。”三角最稳,如今他不得不开始考虑换马了。不但是她,向影心也必须撤出来。那个没脑子的没有安占江在,指不定会泄露什么“那个王雅贞不是想找个位置吗?”
安占江一愣,这才知道甄怀仁打的什么主意“老娘和你拼了。”
孟秋之急匆匆的走到安占江的工位,可是安占江并不在。只好来到甄怀仁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了里边若有若无的动静。不由皱皱眉头,叹口气,转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孟干事。”胡斌迎面从楼梯间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找甄怀仁。
“胡组长。”孟秋之赶忙说“课长刚刚出去了,不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如今好不容易爬起来,自然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机会。甄怀仁固然混蛋,可是这个混蛋现在掌握着他的生死前途。
“行,那谢谢。我下午再来。”胡斌一听,点点头,转身走了。
孟秋之以前不知道胡斌为什么从不愿意和安占江接触。如今大概明白了,这是避嫌,怕让甄怀仁误会。回到办公室,孟秋之开始继续工作。可是脑子里却忍不住开始考虑甄怀仁为什么把自己调过来。
他原本以为甄怀仁是为了以胜利者姿态向身为失败者的他炫耀。可是来了这几天甄怀仁除了公事外,几乎不和他接触。那么甄怀仁为了什么?说甄怀仁无人可用,孟秋之是嗤之以鼻的,不要说tYL,就是中警校甄怀仁的那些同学就有三千名师兄,以甄怀仁如今的局面,招招手就有大把的人过来。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孟干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孟秋之突然听到了甄怀仁的声音,一激灵,赶紧起身“课长。”
“怎么了?不舒服?”甄怀仁不过是路过的时候看孟秋之皱着眉头发愣,却不想对方反应这么大。
“没有。”孟秋之的大脑立刻高速运转“我在考虑要不要向您建议,在我们课组件一个专门的电讯小组。”
“电讯小组?”甄怀仁想了想“有必要吗?老马不是要调到中宪校了?”
“我没说清楚。”孟秋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自己组建一个专门破译敌台密码的电讯小组。”
甄怀仁想了想“密码?”
“是的。”孟秋之越说越利落“任何电台的通讯联系都需要密码来进行解密。可是无线电信号在空中是没有保护的,谁都可以接收到。如果我们能够掌握到敌人的密码,那么敌人的一切动向对于我们来说,就是透明的。”
甄怀仁点点头“很好,你的想法很好。形成一份书面材料。多会可以交给我?”
孟秋之没想到自己平时拾人牙慧,从cc那里听到的‘故事’,如今拿来救场竟然可以有这种奇效,赶紧说“最晚后天早上。”果然乡巴佬没见识,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甄怀仁点点头,他承认自己做的真的不够,这么重要的一种保密防碟手段他竟然都没有想过。所谓的突击队不过是自己准备用来当手套的临时机构。更多的是想着萧规曹随,丁树中没有设置过,他就不去做。
出了司令部甄怀仁直接来到了丁树中家附近,七绕八绕之后,甄怀仁进了家门。早等在门口,给他开门的林老头将手里的十块钱揣进兜里,笑呵呵的关上门。
“你……来了?”让甄怀仁没想到的是,郑若兰正和陈丽华,离离,余淑衡在客厅一边聊天一边包饺子。
“来了。”郑若兰笑着说“看看,我们包的怎么样?”她们都是南方人,哪怕陈丽华这个川妹子也是根本不吃饺子的。
甄怀仁已经好几年没吃过这种他在北方最不愿意吃的东西了。话说安占江,向影心这两个光长肉不长心的根本不会做饭。至于樊瑛,更不能指望“很不错。”说着凑到盛放馅的盘子旁闻了闻“很香。”
不用说,这一定是郑若兰的心思。那三个不过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委身自己,只有她是带枪投诚。
“咦。”郑若兰一脸嫌弃“洗手去。”说着自然的挤开了甄怀仁。
甄怀仁笑着走了,她要是离婚了该多好。至于别人怎么说,只要他不在乎不就得了。
离离看了眼陈丽华,笑着说“若兰妹子……”
“叫姐。”郑若兰手上没停,又包好一枚饺子放下“记着,以后这个家,我最大。”
陈丽华冷哼一声,放下饺子皮上楼了。显然她对自己能不能抢过郑若兰没有信心。
“姐。”离离最是见风使舵,待陈丽华上了楼轻声喊了一声。
“乖。”郑若兰笑着对刚刚洗完手出来的甄怀仁说“这俩是我妹子,以后不许欺负她们。”
甄怀仁眨眨眼看向离离,离离笑着说“姐最大嘛。”
此刻楼上传来了摔门声。
甄怀仁笑着凑了过去,估计了一下自己如今经过安秘书压榨后,所剩的战斗力,将郑若兰抱起“你们两个煮好之后,喊我们。”说着在郑若兰的笑声中跑了上去。离离撇撇嘴,没好气的对一言不发的余淑衡说“死人啊,他都回来了,不知道喊人。”
余淑衡低声问“你想一辈子这样?”
离离一愣,看看楼上,低声问“你想干什么,在这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不要做傻事。”
“我想出国读书。”余淑衡低声说。
“不少钱吧?”离离不动声色的问“就他给你的那三根……”
“他又给我了几根,现在有六根了。”余淑衡强调一句。
“现在都十月了,就算去了,也晚了。”离离没来由有些得意,六根很多吗?还不够甄怀仁最近一次塞……给她的。
“我知道,我打算圣诞节后去……”余淑衡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最亲近的离离。
今天的中午饭因为甄怀仁要调解两位女强人的关系,吃的很晚。不过甄怀仁吃的很开心,以至于开车到了太平路,才记起检查腋下的配枪。甄怀仁并没有立刻直奔目标,而是先在周围逛了将近半个小时后,才走进一家装饰中等的酒楼。很快甄怀仁在二楼发现了坐在死角,化妆后的铃木井一“呵呵,似曾相识啊。”说着坐了下来招招手“瞧你选这地方,都这个点了,还没有几个人吃饭。”
铃木井一没有吭声,继续吃着饭。
跑堂立刻走了过来,甄怀仁随便点了几个菜。
“先生来这里是看笑话的?”待跑堂离开后,铃木井一才平静的放下筷子。
“吃吧,吃吧。”甄怀仁懒洋洋的拿出烟抽出一只,将剩下的扔在了桌上“这半个多月你也不容易。我听说最近首都多了好几具无名尸。”
铃木井一不动声色的从衣兜里拿出烟“谢谢不用。”
甄怀仁看了眼对方放在桌上始终没有挪动的左臂,收去笑容“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我的家人怎么办?”铃木井一看着甄怀仁。
“我听说她们已经被控制住了。”甄怀仁皱皱眉头“我只能尽力。”
铃木井一沉默不语。
“你还年轻。”甄怀仁笑着说“日本女人有的,朝鲜女人也有啊。别打中国女人的注意。因为你不配。”
铃木井一依旧沉默,跑堂端上了菜品。甄怀仁拿起筷子,不慌不忙的吃了起来。他也确实饿了,中午那顿咸面片汤实在让他怀念故乡的饺子。
两个人谁都不吭声,风卷残云般的将桌上的饭菜消灭完。
“爽。”甄怀仁不由自主的说了一个从广播里听来的字。拿出一颗烟点上。
“我能得到什么?”铃木井一同样如此,点上一颗烟,看着甄怀仁。
“一条命值多少钱?”甄怀仁好整以暇的吐出烟气。
“……”铃木井一不甘心的说“我能提供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所以我来了。”甄怀仁笑着说“不要怀疑,你现在每呼吸一口气,都是我的恩赐。岩井副领事开出了五万法币来买你的头。五万啊。你的脑袋还不如朝鲜人的值钱。”
铃木井一无奈“我以什么身份活动。”
“一会跟我走就行。”甄怀仁眉头一挑,有诈。且不提对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就说另一点就十分可疑。虽然他不敢确定,可是刚刚自己反复提到钱,铃木井一并没有向自己透露伪钞的想法。当然对方也有可能想待价而沽,不过甄怀仁的直觉告诉他,这是苦肉计。他早该想到,这些人都是专门培训的特务,早就不外乎生死了,妻女又算得了什么“我别的没办法保证,不过你的妻女,我会尽可能的救出来和你‘团聚’。”
铃木井一的目光有片刻的柔弱,却马上消失 “多谢。”
甄怀仁很大方的付了账,先铃木井一出了酒楼。两人并没有一起走,甄怀仁直接走到酒楼斜对过自己的车旁坐了进去。
不多时铃木井一走出餐馆,上了甄怀仁的车。甄怀仁立刻启动汽车。
车子一路向西来到了下关港口区江边车站的煤炭码头一角停下。
甄怀仁什么都没说,走了下去,铃木井一跟着下了车。
“等着。”甄怀仁走向煤场,铃木井一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不多时,有一个青年从旁边的煤堆里冒了出来,小跑到甄怀仁面前点头哈腰的和甄怀仁说了几句。
甄怀仁扭头对铃木井一说“走吧。”说着在青年的引领下,大步走向煤场深处。
“他叫范阿弟,绰号小马达。”甄怀仁走进煤场值班室,看了一眼,就毫不在意的坐到了椅子上“你在这待一段一时间,等我安排好以后去滁州。我们有一个团在那驻扎。”
范阿弟赶紧给铃木井一递烟“这位大哥放心,这里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阿弟去外边守着,我有些事情。”甄怀仁点上烟。
范阿弟赶紧应了一声“好的,老板有事就招呼。”说着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我要干货。”甄怀仁看着铃木井一,他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因为不需要。
“我知道上海保安团内部一个十五人的潜伏小组。”铃木井一同样也清楚该做什么,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甄怀仁“当初您要的西北,西南地图。”
“不着急。”甄怀仁接过信封点点头,却随手放在了一旁,有些意兴阑珊的请铃木井一坐下“我们慢慢谈。”
铃木井一借此迅速调整了一下节奏。待向甄怀仁将这个十五人的情报小组卖个干净后,又说“你似乎不感兴趣?”
“谁说的。”甄怀仁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不都记着呢。”说着又点上一颗烟“继续吧。”
“好的。”铃木井一又说了两条虽然模糊却很有看点的情报。
甄怀仁却皱皱眉头,终于在铃木井一又一次说完后不高兴的说“你脑袋里边装的都是这些?”看对方不明白,直接说“我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可是并不代表我喜欢,我需要这些东西。”
“您的意思是,您对我国的情报不感兴趣?”铃木井一错愕的看着甄怀仁。
“感兴趣啊。”甄怀仁略微有些尴尬“这些叛徒明天老子都毙了,行了吧。”说着郁闷的抽烟。
“我现在是阁下的部属,所以您不给我明确的指示,我无法准确完成任务。”铃木井一无奈的说。
“你就不知道点你们那边领头人的桃色新闻?”甄怀仁怒其不争的说“比如你们的皇帝睡了小姨子什么的。”
“……”铃木井一低下头借着喝水掩藏刚刚差点没有控制住的情绪。
“怎么了?”甄怀仁不耐烦的问“你丫挺得是不是想阴我?”说着一脚将铃木井一踹倒在地。
与此同时,范阿弟拿着枪冲了进来。尴尬的看看甄怀仁,憨憨一笑,赶紧谄媚的退了出去。
“我告诉你。”甄怀仁拿手指笃点铃木井一的脑袋,一次比一次用力“老子冒这么大风险收留你,不是为了他妈的升官,是为了发财。发财。你们他妈的收买了多少人关我什么事,我能改变什么,我要可以变现的消息。比如谁贪污了,谁和谁偷情了,谁把谁妈……总之我要听阴私事。至于什么窃密,泄密,不关老子的事。你懂?”
铃木井一只得不停的鞠躬“嗨,嗨”个不停。
甄怀仁松松领口,坐了下来“说吧。”
“嗨。”铃木井一无可奈何,甄怀仁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和所有应对,只能见招拆招。
甄怀仁一直待到十点才从值班室出来,对迎过来的范阿弟说“只要不乱跑,他想要干什么随他。还有酒肉烟女人别缺了。”
范阿弟立刻点头“明白了,我把他当祖宗供着。”
甄怀仁笑骂一句,拿出钱包,范阿弟赶紧说“您这是瞧不起我,这点钱咱再怎么也拿的出。”
甄怀仁点点头,收回钱包“行了,歇着吧。”
范阿弟却执意将甄怀仁送上车,看着他远去,
“老大。”周围冒出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这就是大老板?怎么这么年轻?”
“滚。”范阿弟一改刚刚的慈眉善目,一脚将那人踹倒“去,跑一趟,把董三姐喊过来。”
“老大一会干完了能让咱过过手不?”那人并不着恼“五十块一晚的娘们,咱这么大都没有睡过。”
“滚滚滚。”范阿弟无奈的笑骂一句“是给里边那位爷的。”
“啥?”众人立刻不满“咱们都睡一块的,凭啥给他五十的。老大,亏本了。”
“你们懂个屁。”范阿弟不屑的说“赶紧去,我说什么是什么。”说着指指旁边不吭声的一个中年妇女“刘家的,把咱留着过年的好酒好肉都送过去。”
“亏本了,亏本了。”众人捶胸顿足。可是范阿弟毫不在意的反身去值班室和铃木井一套近乎去了。
“你昨晚上杀人啊?”郑若兰一早醒了,就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谁惹你了?行,不问就不问。我说的事怎么样了?去tYL通讯社做编辑啊。为什么?老流氓?谁啊?胡总编?不会吧?真的?什么情况,给我说说,那行,不行,我要工作,我要工作,我不管。你不疼我了,不爱我了,我不听,不听。电台?做什么播音吗?我想?那我要当台长,对,就当台长。我不,你不疼我了,不爱我了,不听,不听。你说的。”郑若兰得意的无声狂喜“你马上安排吧。”挂了电话,大叫一声。
片刻后,房门打开,奶妈急匆匆走进来“囡囡怎么了?”
郑若兰吐吐舌头“没事,没事,伸个懒腰。”
奶妈无奈的苦笑“快起来吧,我都做好饭了。甄先生吃过了。”
“姆妈,都说了,不要叫甄先生,叫姑爷,或者怀仁。”郑若兰纠正一句,拿过电话继续拨号。
奶妈有些无奈,摇摇头带上门走了出去。身后传来郑若兰的声音“秋漪,我马上要当电台副总编了……”
甄怀仁挂了电话,继续看孙礼连夜的资料。哪怕他知道铃木井一说的八成错不了,哪怕他还能想到这些都是日本人的外围。
做情报的随时要面对忠诚和背叛。有时候因为需要,自己人都必须牺牲,更何况这些败类。
电话响起,甄怀仁心头突然一紧,生怕又是追命电话,稳稳心神,苦笑着拿起电话“第四课,甄怀仁。老哥,你好你好,对啊,司令部这边脱不开身。明天的会确实去不了,不过我已经委托了黄庭礼黄干事代表我列席会议。我依然拥护教务委员会的决定。哦?丁处长?这就不清楚了,要不我一会问问给你回电话?行,没事,应该的。”
甄怀仁挂了电话,却皱着眉头开始琢磨起来,好端端的邰蓑衣邀请丁树中吃饭干什么?况且两个人都出身黄埔,论关系,地位,实在没有自己参与的道理。那么究竟为了什么?想来想去,甄怀仁想到了政训处处长的位置。立刻拿起电话“老陈,下午我不过去了,警校的领导邀请我和丁处长吃饭。嗯。好的。”说起来真可笑,甄怀仁不怕和郑若兰打外线,却害怕和陈鲲打机要电话。这也没办法,现在的宪校根本是个大杂烩,分一根电话线也不是难事。
挂了电话,甄怀仁起身准备上楼看看丁树中是不是和新得的小妖精煲电话粥,房门敲响,安占江走了进来“人来了。”
甄怀仁皱皱眉头,无奈耸耸肩,安占江白了一眼甄怀仁,走过来亲亲甄怀仁,为他整理军装“真拿你没办法。”确认没有不妥后,走了出去。
甄怀仁反身回到写字台坐下,此刻房门再次敲响,走进来一位中年人“甄课长。”
甄怀仁笑着放下笔,起身迎了过去“丁处长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丁墨邨笑着说“哪里哪里,是我冒昧前来,还要甄科长不要怪罪才是。”
甄怀仁不接话,请对方来到谈话区坐下“不知道丁处长什么事这么着急?一个电话,我立刻办不就得了。”
丁墨邨同样不接甄怀仁的话“这是我处接到的一宗设立商业电台的申请,据说是警务处批准的。”说着将登记表递给甄怀仁。虽然他的军职比甄怀仁高,可是tYL里只是一个干事。半斤对八两,所以他才咬着甄怀仁职务里最低的职位不停的提醒。
甄怀仁接过来假模似样的看了看“稍等。”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安秘书,咱们课谁同意设立商业电台了?”
正和孟秋之说事的安占江扭着腰走了过来,接过申请表看了看“您批准的,说药店的医术好……”
“行了,我记起来了。”甄怀仁打断借机改词的安占江,转身关上门,苦笑着说“对,是我批的,他们想做药材生意。有什么不妥吗?”
“我是有疑虑。”丁墨邨看着甄怀仁这对公母唱双簧没有反应“他们的电台功率很大,可以辐射全国。”
“这样啊?”甄怀仁却狐疑的看着丁墨邨“这种事好像还不需要丁处长亲自跑一趟吧?”
“确实。”丁墨邨从胸口口袋里拿出钢笔,迅速在审批栏这下名字。
甄怀仁看着丁墨邨的神经病举动“丁处长直说吧,我是个……军人,脑子笨。”
“我听说甄科长要在宪校和司令部申请成立电讯班组?”丁墨邨直接说“我们第三处可以帮忙。”
甄怀仁这才明白丁墨邨大费周章的目的。所谓商业电台不过是掩人耳目,其实就是为了想要参与电讯班组的组建和运营。至于原因,他怎么知道,文化人的毛病,说话拐了十几个弯,全靠别人猜“丁处长不早说。”甄怀仁立刻满脸堆笑“吓得我差点尿裤子。老哥愿意帮忙我自然求之不得。”
应付完丁墨邨,甄怀仁就不得不趁着午休赶回家,着手解决另一个问题。
“你看,你看,这都是她打的。”向影心一边说一边引导甄怀仁的手验伤“她还恶人先告状离家出走,我,我也离家出走。”说着要站起来,却被甄怀仁拉进怀里“她离家出走,能去哪?还不是我的办公室。你呢?”
“我也去你的办公室。”向影心委屈的说“没良心的,我到要看看,你去哪个办公室。”却趴在了甄怀仁胸膛哭了起来。
甄怀仁无奈,扭头问身旁给他削苹果的樊瑛“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怕一开口把你吓跑了。”向影心抢答。
甄怀仁哭笑不得的打了向影心一巴掌。向影心娇呼一声,不吭声了。
“你还是劝占江回来吧。”樊瑛靠在甄怀仁肩膀上“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很热闹的。亲兄弟还有脸红的时候呢。”
甄怀仁将樊瑛揽进怀里“还是我们家樊瑛懂事。”
“好啊。”向影心一听不高兴的坐直身子“我就知道,主动倒贴的不招人待见。”挣脱甄怀仁的臂膀,站了起来“我也走。”说着上楼了。
樊瑛赶忙要劝,甄怀仁却脸色难看的抱起樊瑛“想滚就都滚。”说着走向细妹的房间。
午后,港口远处一艘艘的运煤船正在卸载,码头上停满了准备装货的卡车,好一派繁荣景色。
“后天保证弄走。”范阿弟笑着递给方靳鑫一颗烟“方哥尽管放心,绝对没有问题的。”说着为方靳鑫点上烟。
“嗯。”方靳鑫点点头“我可是在老板那打了包票的。”说着看了眼远处的值班室。
“那位李先生就在吗,您要不要见见?”范阿弟赶紧问。
方靳鑫立刻摆摆手,开玩笑,甄怀仁安排的人,他可没胆子过问。
正说着,一辆车从公路上开了过来。
眼神不错的范阿弟赶紧说“老板来了。”说着跟着方靳鑫迎了过去。
“老板。”方靳鑫待车停稳,立刻为甄怀仁打开车门。
甄怀仁点点头“安排好了?”和丁墨邨聊了一上午,又做了一中午苦力,甄怀仁有些疲惫。
“是。后天走。”方靳鑫恭敬地回答,腰身不自觉的微微弯曲。
“范老弟辛苦了。”甄怀仁笑着对范阿弟说“这次也算是试水,如果顺利,以后就是条路子。”
“明白。”范阿弟恭敬的说“您放心,这次我亲自去。”
甄怀仁点点头“那行,你们聊,我去看看那边。”说着关上车门,走向值班室。
“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又被甄怀仁追着问了一下午日本官员桃色绯闻铃木井一终于忍不住在甄怀仁准备离开时询问“就算您只想做生意。可是这些又能换什么钱?”
“要不说你只配做贱民。”甄怀仁点上烟“知道总税务司署二号人物是谁吗?”
“岸本先生。”铃木井一当然知道,事实上他和岸本广吉还认识“这和岸本税务司有什么关系?”
“他是日本人,虽然在我国总税务司署任职,可终究家人在日本。”甄怀仁笑着说“你说的这些东西确实换不来太多的钱,可是足够威胁一名日本高官向岸本广吉施压,让我的货免税。”
铃木井一的脸有些抽“您很缺钱?我……给了您十万还有黄金。”
“那哪够……”甄怀仁自感失言,起身“总之你就多想想,要劲爆的。”说着起身走了出去。他已经把鱼饵喂得快够打窝了,再不来,他就只能自投罗网了。孔令侃一天几个电话在催,他快撑不住了。
“你来干嘛?”向影心说着要关门,却被甄怀仁挤开走了进来。
“这是我的办公室,我为什么不能来。”刚刚和铃木井一斗智斗勇一下午的甄怀仁就手关上门,一步步逼近向影心“你是真不怕人说闲话是吧?还住进来了。”
“我愿意。”向影心一步步后退“你不是不要我了?”
“废话,老子不要面子?”甄怀仁一边说一边停下脚步,摊开手“快点。”
向影心翻了个白眼,走了过来,开始帮甄怀仁宽衣解带“我这么做不代表我服软……”
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抱住“那你就让老子服软。”
向影心终于没忍住笑了一下,顿时又觉得丢脸了,轻捶甄怀仁“你要面子,我呢?”
“我这不来给你面子了?”甄怀仁没好气的说“要不然我大冷的天,搂着她们两个喝着小酒,听着细妹唱咿咿呀呀的多好。”
“德性。人家那叫粤剧。”向影心撇撇嘴,抱住甄怀仁“你知道么,你再晚来一会,我就决定出去勾搭楼下那个看大门的老头子了,让你后悔一辈子。”
“就他?”甄怀仁不屑的说“老子……”
向影心没心情听甄怀仁自吹自擂,立刻踮脚封住了他的嘴。
房间里立刻响起了秦腔。
“干什么?”甄怀仁刹好裤腰带,看向影心拿出了行李箱,好奇的问。
“回家啊。”向影心理所当然的说“难不成你真的放心我一个人住这?我又不是安占江那个男人婆。”
甄怀仁笑了笑“你住校工宿舍吧。”
向影心一听,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什么意思?你不让我回去了?”
“我总得有个理由和那几个接触接触吧。”甄怀仁牵强的说“十个啊,办公楼太扎眼了。”
向影心这才放心,撇撇嘴“那中午怎么算?”
甄怀仁一愣,他永远搞不懂这些女人的思维为什么这么跳跃“我星期四过来。”
“谁星期六?”向影心却很认真的问。
“樊瑛。”甄怀仁赶紧说。
向影心虽然有些不高兴,却接受了这个安排“总算没让那个男人婆占便宜。”
“这有什么便宜可沾?”甄怀仁不懂。
“星期天可以睡懒觉。”向影心似笑非笑的看着甄怀仁“对吧?”
甄怀仁大笑。
正说着,有人敲门,向影心立刻小跑着将行礼放好,看看自己,没有不妥后,打开了门“马太太。”说着让开,扭头似笑非笑的说“处长,马太太来了。”
甄怀仁正抽烟,一听赶忙起身,笑着问门口的艳妇“马太太有事?”
陈月华听说向影心搬到了甄怀仁的宿舍,想到丈夫如今就在甄怀仁手下,自然想要借机和向影心拉拉关系。不想甄怀仁在,早就嫁人的她哪里看不出二人刚刚干了什么。有些尴尬的说“我来给影心送点晚饭。”说着将饭盒递给向影心“趁热吃。”就要走。
“唉,陈姐,你可别走啊。”向影心赶紧拉住陈月华,含沙射影的说“这里也就您关心我这个苦命人。要是这么走了,别人该说我不懂事了。”说着将陈月华拉进了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然后呢?”郑若兰俯视甄怀仁逼问“你就逼人家从了你?”
“没有。”甄怀仁无奈“我又不是铁打的,现在……”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总之我们就一起吃饺子聊天,然后送她俩回了宿舍回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好吃不过饺子,好玩……’咦,真龌龊。”说着又给了甄怀仁几巴掌“好玩吧,好玩吧?”
“又不是我说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甄怀仁恶向胆边生,将郑若兰掀翻在怀。
“我不想回去。”两个人打闹一阵后,郑若兰又改了画风,委屈的哭泣“房子那么小,家具那么旧,邻居那么妖,没有车,没有姆妈,没有你。”
甄怀仁有些无语“我要你离……”郑若兰的兄弟刚刚从德国回来,明天就要到首都了。因此大作家预判庞文浩一定会提前回家,两人的私会必须提前结束。
“闭嘴。”郑若兰立刻翻脸“我的意思是,你放心明天晚上我睡哪?”
甄怀仁郁闷的不吭声了,这思路他有点跟不上了,抱住郑若兰“那怎么办?”
“我不管。”郑若兰习惯性的甩锅“女主内,男主外。都要我管了,要你干什么?”看甄怀仁不回应,立刻哭着说“你不喜欢我了,我就知道,她们说的对,男人得到了就不会在乎,不会珍惜。更何况我还是倒贴的……”
甄怀仁一个头两个大,他感觉陈丽华等人绑在一块都比不上郑若兰一个让他闹心“好好好,我管,我管。保证让他回不去。”
“你不会杀了他吧?”郑若兰一听,赶忙阻止“那可不行的,你会坐牢的。”
甄怀仁直翻白眼,这,这,关注的重点是不是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