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随处可见外面看不到的古树,抱着怀旧的心情,不时招呼车夫停下观上一番。马车走走停停,在林间徐徐行进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来到城外河边。不知是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还是为了固沙防水,太极城外并没有围墙,而是栽种了许多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
河水清澈不湍急,微风袭来欢快的波浪轻轻舔舐岸边的鹅卵石。叉鱼的灵人站在近岸的水中躬身专注地盯着水底,右手将鱼叉举过头顶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河水没过他的小腿肚,能清晰的看到他在水下的脚掌。他的左脚腕上拴着一根目测比胖胖大拇指略粗一些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岸边的大树上,凭他那身板要挣脱铁链并不现实。侍卫怕是也清楚这一点,并没有在岸边守着他,而铁链已绷得笔直,显然他的活动范围有限,无形中增加了叉鱼的难度。
深秋时节,站在太阳底下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就不知道他站在河水里晒太阳是不是跟我一样享受。
在岸边站了许久,他落了好几次叉全都无功而返。直到胖胖挑着空桶回来,路过我身边时“哼”一声,还给了我一个大白眼,恨归恨他倒是没有撂挑子不干,向河边走去要去打水。
他身后骑马的侍卫怒骂“敢对公子不敬,不想活了你。”说着就扬起马鞭要教训他。我摆手制止“有怨气是正常的,我不在意。”
侍卫下马来恭恭敬敬站在我对面“公子,岸边风大,您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
他顿了一下“哦,负责看守叉鱼的两个侍卫跟我二人商量过,这俩人的任务通宵达旦恐怕都难以完成。反正要看着挑水的一趟趟来回,我们四人就轮流看守,当值的人将两人一起看过来。”
“你们做得很好,若人手不够我还可以再给你们增加几个人。”
“够了够了,这个差事并不辛苦。”正说着,叉鱼的喊起来“诶我说胖子,你打水就打水,能不能轻一点,鱼都让你吓跑了,我还怎么叉。”
胖胖没好气地回怼“你喊什么喊,你脑袋里装的是屎吗。人家让你在我打水的地方叉鱼不就是要让咱俩互相干扰,让你叉不到鱼嘛。有那冲我吼的功夫,你怎么不让人家给你换个地儿叉鱼去。”
“我说胖子,你没看我被铁链拴着呢嘛,我没法挪窝你就不能往旁边去去,你打水哪不能打。”
侍卫急忙冲我一拱手跑过去“你俩干嘛呢,不好好干活还抱怨起来了,小心我揍你们。”胖胖打完了水吃力地挑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留下叉鱼的站在水里等待水流归于平静。
我喊住侍卫“他叉到鱼了吗?”
侍卫摇头“没有,他全无经验,加上打水搅出的动静,很难叉到鱼。”
“制造机会给他一些野果吃,别让他饿死了。还是给他生个火,打不到鱼他晚上就要在岸边过夜了,别再冻出毛病。”
“是公子。”
我自己本身是个女子,我很讨厌那些对女子没有规矩,用眼神就能对姑娘们进行猥亵的流氓行径。今日见的十一个灵人,我真心厌恶的除了世世与我为敌的石鉴就是这个叉鱼的。不让他吃尽苦头改过自新我不可能动恻隐之心,若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重新做人我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毕竟我也不是杀人狂,不想一来就要了他的命。
挑水的和侍卫走后,我向叉鱼的走过去,站在水边问他“怎么样,眼睛好的优势在叉鱼的时候可有帮到你。”
他握着鱼叉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转向我,六名侍卫全跑过来将我护在身后,手中长枪同时指向他“你想干什么?”
六根长枪寒光闪闪对准他,那人被吓得不轻“我没想干什么呀,我只是转身回话而已。”
一个侍卫的长枪往前一送“鱼叉收起来。”他才恍然大悟,将鱼叉放入水中垂手提着。
看侍卫没有退下的意思,定了定神他开口“胡先生,似乎没什么用,我到现在一条鱼也没叉到。”
“那你就继续叉吧,眼睛好对叉鱼是有好处的,至少你能看到鱼。只不过要叉到鱼除了眼睛好还需要诸多条件,比如下叉的角度,河水的情况。但是你如果把眼睛好这个优点用在别处,就有可能成了彻彻底底的坏处,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也是有可能的。”
说完我就转身走了,侍卫提防着他倒退着跟在我身后,直到我上了马车他们才跟在车旁正常走路。我开口对车夫说“在城中四处找找那个扫地的,看看有没有偷懒。”
车夫答“是”赶着马车右拐进了一条路,我明白了,太极城的道路是中心点向外发散和一圈圈环形道路相交组成的道路网。
石鉴非常给力,马车在外围绕了两圈都没看到他的身影。路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侍卫站岗,当然还有高处的暗哨。整个太极城十分安静,在即将进入第三条环形道路时,我看到一只鹿站在斑驳的树荫下轻轻晃着脑袋享受惬意的下午时光。轻声让车夫把车停下来,驻足观看许久,小鹿一会儿低头啃一口草,一会抬脚挠挠痒痒,直到头顶有飞鸟掠过,它也跑回了灌木丛中。
马车移动起来,我们竟再次与胖胖相遇,这一次他是倒完了水返回河边。挑着空桶的他看起来比上一次挑着水的时候更加疲惫,双腿不听使唤,身体也愈发无力。
看到马车上的我,他突然扑过来,像一滩烂泥软软的掉在车轮旁“胡公子,我挑不动了,您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我先给车夫下令“别停车,继续走”接着才回答他“你若愿意放弃任务回家,随时可以来找我,若想留下那就继续。”
我不清楚六皇子找来灵人都给了他们什么承诺,可以肯定的是每个人得到的承诺都对他们极具吸引力。否则清高如书生怎么可能冒着受辱的风险留下来,还有石鉴怎么肯向我低头。胖胖没再说话,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彻底消失在我身后。
我问身边的侍卫“昨日听统领说太极城中飞禽走兽无数,今日走了那么久不过看到一只鹿而已,小动物是集中在固定区域的吗?”
“城中没有凶猛的野兽,都是些松鼠、兔子、鹿这类温顺的动物,所以并没有圈养,也没有刻意将他们集中在什么地方。动物们在城中是自由活动的,有时会跑到人住的院子里闲逛觅食,比人还自由。只不过马上要入冬了,有些动物不太出来活动,或者只在自己的洞穴附近活动。我们驾马车走在路上,距离动物们的洞穴有一些距离,所以看到动物的概率小一些。”
“哦,如此看来我若想要看到更多小动物,还得深入林中。对了,太极城餐桌上的也未不是在城中打的吧?”
“大多是城外河岸边的林中打的,也有部分是城中的,城中动物的生存环境很好。除了茂密的草地树叶,统领还吩咐定期投喂,而且在这里动物没有天敌,繁殖很快,若不猎杀掉一些,城中动物容易泛滥,到时候太极城就乱了。”
“这么说我可以在城中打猎咯。”
“公子喜欢的话自然是可以的,统领每次来也都会在城中打猎的。您什么时候想打猎了吩咐一声,我们会在旁保护,城中大的危险倒是没有,主要是防止动物受惊后冲撞到您。”
“晚些时候你去问问统领,他若有兴趣可以一起打,这样的话就能多打些猎物大家一起享用。”
“是,公子。”
环路已经是最后一条,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们看到了石鉴。我告知车夫不必停留,深秋时节满地落叶,扫没扫很难判定。对于石鉴而言,扫地这种活根本不难,重点是要他听命于我,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之所以每个人都看过来,主要是彰显我的公正,绕山绕水来找石鉴,更多是为了尽快熟悉太极城。没有故意使坏,但马车经过还是将地上的落叶扬起一些四散开来。
看完石鉴就回了风苑,到书房一通翻找,多是些经典着作,有几本琴谱收纳的也都是前人留下的名曲。随手拿起一本弹奏起来,一曲未罢六皇子登门。人未到声先至“胡兄今日辛苦了,我还担心你会被灵人们的表现影响到心情。既还有弹琴的雅兴,看来是我多虑了。”
轻拂琴弦“殿下说笑了,事情又不是一朝一夕的,这才刚开始,我就把自己气到了,以后还怎么继续。”
说话间他已进到书房“胡兄说得是,灵人们表现不好可以调教,可以惩罚,直到他们可用为止,实在不行再找人来替就是,为他们生气大可不必。我专程过来看看胡兄,除了说说灵人的事,还有一事。侍卫跟我说胡兄有打猎的兴致,我想今日你也累了,让他们准备一下。我们明日早膳过后打猎,猎物晚上烤来吃,让大家放松放松,胡兄意下如何?”
“一切就听殿下安排。”
说完了所谓的正事,六皇子坐下来没有离去的意思,丫环上来倒茶伺候,倒上一杯他便把人屏退了。
我想他要说的正事还在后面,果不其然“胡兄,有消息传来,欧阳将军正在联合三位胡将军四处寻你,他们都不认为你会在这个时候不辞而别只为游山玩水。这件事情我不方便出面,胡兄可有什么好办法让四位将军收兵回营。”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看到我的亲笔信他们会相信的。我现在身在太极城,与灵人们见了面,为了让他们听命于我已经采取了第一步的措施。此时我不宜离开他们的视线,哪怕每天只让一人看到我,也能让他们知道我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且与他们同在。若我突然离开了,不利于在灵人那里梳理威信,对外面的人来说既已说了要游历一年半载,两三日又突然出现,更是显得儿戏。这件事,我得好好想一想。”
“胡兄如此为大业着想我很钦佩,但四关守将也需尽快安抚好,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殿下若有妙招,不妨说出来,你我商榷一番。”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知道可不可行?”
我真诚的看着他示意他说出来,六皇子清清嗓子“胡兄可以请八尾狐帮忙。欧阳将军就是负责守护八尾狐的,若八尾狐出面跟他说胡兄平安无事,让他安心等待,我想他必定能信。”
“万一欧阳英昭向八尾狐问起我身在何处又该如何是好?八尾狐说与不说都不合适,不说吧欧阳英昭对八尾狐的信任定会大打折扣,假若说了岂不是泄露了秘密。”
“太极城的存在定不能让城中之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我想八尾狐只要说明胡兄平安,让他们放心即可。没必要回答欧阳将军以及任何人的任何问题,高高在上的八尾狐能给人一些指示已经非常难得,哪有再去答疑解惑的道理。”
“殿下所言极是,我会试着请狐仙帮忙。”
“胡兄尽快,这事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我们筹谋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灵人,他们也不知道最后要做的是什么事。”
“殿下放心,利害关系我清楚。”3787
“嗯,狐仙那边有消息了,烦请胡兄告知一声。”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自然要第一时间告知殿下的。”
六皇子再次叮咛“尽快胡兄。”
我神情严肃,重重点头。
六皇子神色轻松“胡兄,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轻笑不答话,他冲门外喊到“来人。”丫环应声进来“统领有何吩咐?”
六皇子“晚膳安排在风苑,我与胡兄共进晚餐。”
晚膳时一直有丫环仆人伺候在侧,六皇子与我边吃边聊,多数时候是他说我简单回应。都是些冠冕堂皇言不由衷的场面话,既是骗自己也在骗别人,本是多说少说,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关系,却被他演得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