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闻言眸光微动，可也只是眸光微动而已！
日复一日的训练和生死考验，早已让他麻木的不像一个活人了，生死对他来说，更是显得无关紧要！
“你就是外面那些兵的统领教头吧？”
回答叶檀的，依旧是王震的沉默。
他被谢先生点名进入山洞，其实就是来送死的！
“我们西北军也有教头，可是我们西北军的教头却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兵去送死！”
叶檀一点儿也不在意王震的沉默，径自道，“后山死了多少人？五百？八百？一千？你眼睁睁的看着，难道就不心痛吗？”
“……”
王震闻言，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为什么心痛？”
“因为是人就有心，有心就会痛！”
叶檀回头，冲着王震苦涩一笑，“我家小姐看着山谷后堆积如山的尸体，都心痛的不得了！虽然她嘴上说着战争注定会有死亡，可是你们也是大胤的子民，我们西北军因为保家卫国而死，那是死得其所，而你们的牺牲，却是毫无价值的内耗！”
王震闻言，再次沉默。
“自己人杀自己人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们走出雁荡山，去西北，去杀犯我西北的羌族啊！”
“人吗，生死一瞬间，可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有价值，不是吗？”
“你们在这雁荡山深处经受过惨无人道的训练，这些暗无天日的训练，让你们遗忘了过去，迷失了心智，变得麻木不仁，不辨是非……”
“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家大小姐押送的是西北补给，事关西北四十万大军能否度过这个冬天，若是羌族来犯，他们是不是有兵器抵御外敌，能不能将他们阻隔在天门关外，能不能护住西北方圆千里千万黎民……”
“……”
幽暗明灭的山洞里，叶檀的声音在不断的回荡。
她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不像四喜似的能拉着人说半天话本子都不带停的，可是为了完成大小姐交给的任务，她还是绞尽了脑汁儿，将这些所谓的家国大义，说给这进入山谷的男人听……
王震很冷漠！
甚至可以说是很麻木！
叶檀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可是她就是一直在说，小姐说了攻心为上，语言有的时候也能成为攻心的利器！
从山洞只容得下一人通行，说到山洞逐渐变得开阔，说到他们沿着台阶拾阶而下……
从家国大义，说到了人间烟火，从西北军中哼唱的调子，说到了四喜做出的美食……
叶檀说别的还好，一说到美食，就连跟在后面的楼盈都忍不住了！
“叶檀我跟你说，我保证我做的红烧肘子比四喜做的好吃，你相信我，我可是个大厨！正儿八经的大厨！”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拿着菜刀也不像厨子，好好的当你的杀手不好吗？”
“不好！我是一个立志当厨子的杀手！要是能活着走出雁荡山，我一定给你做盘肘子吃，我保证做的比四喜那个胖妞好吃！”
“四喜如果听到你说她胖，她……”
“她怎样？”
叶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菜刀。
“她会喘的！哈哈……”
叶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我突然有点儿想四喜了，你说要是我死了，谁去听她没完没了的讲话本子啊？”
“我们留封遗书给她，让她来你的坟头前讲？我在一边旁听？”
“也不是不行，我们给她留封遗书，让她给我们建个豪华墓葬？”
“豪华墓葬？要的要的！三室朝阳那种……”
“那得花不少钱吧？”
“我有的是钱，这不是都没命花了吗？”
“……”
“……”
两人说到兴头上，甚至忘了身边还有一个王震！
王震起初还能端着一张麻木不仁的脸，越听脸上的表情越迷茫……
他们真不想杀他？
不是！
他们这都在说什么？
什么家什么国，什么红烧肘子话本子？还三室朝阳的墓葬，亏他们想得出来，他们这些人，死了都是直接扔到埋尸坑的……
莫名的，就有些羡慕……
羡慕吃过红烧肘子，死了还有人收尸，有人在坟头前讲话本子……
不止王震迷茫，就连那些驻守在山洞中的皇族暗卫，看到两人带了个人进山洞，还在那有说有笑的，都有些抓瞎……
“什么情况？这俩疯了？”
“怎么可能！她们可是姜小姐身边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疯了？”
“那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或许，是最后的疯狂？”
“那还不是疯了？”
“……”
王震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也觉得带他进入山洞的这俩女人疯了！
而且，疯的还不轻！
及至……
走下台阶，踩在山谷的地面上，王震看着两边站着的人，眉头皱了皱，自觉的摘下了腰上的佩剑……
“你干什么？”
叶檀回头，看到王震这动作，眉头一挑。
“……不是应该上交了兵器再过去吗？”
王震已经看到了站在演武场上的那个被两个男子簇拥着的女子……
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姜瑄，那个逼得他们仓促拔营，终于可以离开山谷这座囚笼的女人！
“你还挺上道啊！”
叶檀轻啧了一声，然后肩膀一耸道，“不过没必要！别说你带着佩剑，就算你全身上下带满了神兵利器，有我们在，你也伤不了小姐半分！走吧，我家小姐在等你！”
王震：“……”
默默的在心里念了好几句他是来送死的，才好不容易稳下纷乱的心神，跟在叶檀身后朝演武场走去……
演武场中间。
姜瑄听到叶檀那轻松的声音，就知道她这次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逼得沉默寡言的叶檀变成话痨去给人洗脑，姜瑄也很无奈，毕竟她身边只带了两个女子，只有女子最能让人放松警惕，而楼盈……
楼盈那个一开口就满是江湖气息的人，她根本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叶檀了！
姜瑄回头，看着跟在叶檀和楼盈身后，那个故作面无表情的男子，嘴角忍不住的微勾……
尤其是在看到叶檀冲着她打的手势，知道这男子就是她想要见的人后，姜瑄嘴角勾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在王震无措的走到近前时，姜瑄这才抬手一指四周，缓缓开口道，“这演武场，你有没有很熟悉？”
王震：“……”
顺着姜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周，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和痛恨。
而姜瑄则是带着他缓缓穿过演武场，朝山谷边缘走去，“你在这里经受过这个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训练，能够活下来，证明你的心性足够的坚韧，可是你有多少同伴，死在了这里，埋在了那里？”
姜瑄手指着远处的埋尸坑。
即便是距离埋尸坑还有一段儿距离，他们依旧能够闻到埋尸坑刺鼻的腐臭味，甚至那埋尸坑的边缘，还隐隐露出一截截的断臂枯骨……
目光掠过那埋尸坑的瞬间，王震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