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惊奇的表情,不可思议的盯着道天,片刻。
“什么梦魇?”
公仪葭月首先反应过来,背着陌上尘转身望着窗台上一派贵雅悠闲的道天,问了句。
“呵。”
闻言,道天轻尔的笑了,笑的欣然意味。
他瞟了眼天空悠悠飘落下的雪花,才扭过头来,盯了许稍有紧张上心的公仪葭月。
顿了那么一秒,兴致的盯着公仪葭月的眉目。
“七情六欲烦恼丝,剪不断,还执着不休,坠入凡人的情感世界,长年累月不成正果,你说……怎不会成心魔梦魇?”
公仪葭月被他的话震得一愣,失了神。
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突然明白什么意思。
只是……于这样的陌上尘,心疼。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应该说是曾经的自己造成的。
公仪殊同样震惊,不过他却有些半知半解。
屋里突显得格外安静,能清晰的听到屋外飞雪窸窸窣窣的声音。
道天倚坐窗台之上,寒风起起落落的吹起他的长发衣衫,使得他看起来显得有些薄凉幽远。
所以,他才说要抹去他的记忆,即从一开始,他就想这样救醒陌上尘?
公仪葭月背上的陌上尘缓滑了下来,他吃力的往上抛了把,额角因为费力冒了汗。
“既如此,他为什么会没有呼吸?”
问话的平静稳重。
听到公仪葭月的话,公仪殊眸色一艳,微讶异。
他皱眉打量了眼公仪葭月背上的陌上尘,探究的眸色显得有些沉深不可信。
没有呼吸?
难道死了?
这人……确定不是忽悠他的?
“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坠入梦魇,才在入梦魇的同时,选择了封闭沉睡。”
道天回过了视线,又落了窗外的飘雪,话语带着几丝不以为然。
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天却突然沉叹了口气。
都没见他起身,他便已经站了房间里,朝公仪葭月缓步走了过去。
在公仪葭月面前一两步之远停步,打量了眼他肩头的陌上尘,似笑非笑的始终勾了丝嘴角,视线落在了公仪葭月眉目上。
“你可知……他这一沉睡,要多久才能醒吗?”
公仪葭月从没想过涉及过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他自然也答不上来。
然,如果只是沉睡,没有性命危险的话,他倒是没那么着急担心了。
这样,或许挺好的,他也能好好休息下了。
公仪葭月骤然冗长的松了口气,抬起眉目望着面前的道天,片刻。
“如果只是沉睡的话,那就随他去吧,……这样挺好的,他也该休息下了!”
半似叹息的道了句。
等了他几万年,终于可以休息下了。
“呵!”
公仪葭月话音刚落,道天突然讽刺的冷笑了声,笑声不甚明显。
“不成想,阿尘你……一经波折,倒是单纯了许多。”
公仪葭月不解的目光投及道天,却终究只是静静望着他,没有问。
对于他来说,只觉得陌上尘确实太累了,能沉睡亦挺好,不死就行,其他的,他不想管那么多。
道天望着不愿开口没有兴致的公仪葭月很是平静,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果然,不管多少岁月流逝,这人,始终都疏清,安静稳重呢。
他细细的打量了许公仪葭月,后勾起嘴角轻然一笑,眼底微显几丝怅然。
“罢了,等你需要再来找我吧,——记得,唤我名字就好!”
道天说完,没等公仪葭月反应,周身烟雾一散,消失了。
公仪殊同公仪葭月一样,呆愣的望着道天消失的地方有些震惊失神。
……这人,又是什么来头?
要是能拉他一起抗魔族,或许能胜大半?
“殿下!”
公仪殊还在盘算着。
蓦然,身后回廊传来一唤声,将两人拉回神思。
公仪葭月回神,径直走到了床边,将陌上尘又放回了床上。
公仪殊则反应的回头看去,天逸派二公子左颜已站了他身后,望了眼屋内,才看身边的公仪殊。
“在吗?”
他本是在楼下点餐安排等着的,结果都安排好了也没见他们下来,于是就上来了。
公仪殊往旁边移开了点位置,示意的看了眼屋里床边人安置人的情景。
“嗯,都在呢。”
对于这样的情景,公仪殊似乎有些颓意。
想来也是,本来听他们描述的情景以为同魔族一抗有希望,结果……
左颜往屋里瞄了两眼,看到公仪葭月在照顾那床上的人,本眼里眸色雪亮,突然就黯淡了下来。
“他这是怎么了?”
平平静静的问了句,问的心不在焉。
公仪殊看他这神色,奇怪的看了眼,探究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将他打量了遍,又看了两眼屋里的人,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虽然他这七弟长相出尘绝色,但也不至于人人都喜欢吧,以至于男子都不放过。
——被月老眷顾的人儿!
“咳,嗯,我们进去谈谈吧。”
公仪殊故咳嗽了声,看了眼因为对陌上尘温柔的公仪葭月而失意的左颜的,自抬步跨了进去。
“……好。”
左颜望着屋里的人反应显得慢了一拍,应着跟了进去。
公仪葭月完全不在乎两人的动静,安置好陌上尘后冗长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望了两眼走进来的两人,迟疑了片刻,走到了桌边,一边翻了三个茶杯倒茶喝,一边道。
“两位坐吧。”
然后自己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整个人都似不在状态。
进来的两人看着这模样的公仪葭月微愣,后走过去相继坐了下来,还规矩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公仪葭月看着他们各自喝了口茶才开口。
“抱歉,你们也看到了,他已经成这样了,估计……帮不了你们,且,我们还是戴罪之身。”
他双手放在桌上,捧着茶杯,平静的神情动作里难掩无助的神色。
在公仪葭月这里仿佛天塌下来了,但在公仪殊面前,他似乎无所畏,他望着他欣然一笑,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道。
“刚才那人不是有方法唤醒他吗?你为何不试试?”
公仪殊或许不知道道天有提条件,以为他是他的朋友。
公仪葭月听他说的轻松,意外的望了他眼,眸色一艳,选择了沉默。
公仪殊说的自然,勾起嘴角一笑,自然道。
“他的话你难道没听明白吗?”
望着公仪葭月问了句,又瞟了眼床上的陌上尘,收回视线继续道。
“他的沉睡,可不是你所谓的休息,你看着他在躺着,其实,他或许在梦里受罪呢……”
“所以,你不想办法唤醒他,他一样在招罪,或许……”
公仪殊是明白人,把事情都看透明白了。
他的话没有继续。
公仪葭月皱紧了眉头。
这样的问题,他没有没想过,只是……
如果自己跟他赌了,若自己输了,或……这人是故意谋划了什么,那岂不是着了他的道?
虽然他不为自己考虑,但若是陌上尘苏醒了,见到自己出了什么事,估计也会天下大乱……
旁边的左颜当时不在场,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呆茫的看着,目光始终落在公仪葭月的面上。
他看着他担忧的望了眼床上的人一眼,收回目光,直接垂了眉目,没有看他们,而是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
“我相信,他不会就这样放任我不管。”
说后,抬起头视线刻意的落在了左颜的面上。
之初陌上尘没说他不清楚,现在他说了,自然理解此时面前的这个人落在自己身上炙热担忧的目光。
他要,断了这人的想法!
——没错,面前的这人,便是那天送他糕点的人,也就是被他踩过脚尖、如陌上尘所说对自己一见钟情的人。
面对公仪葭月突然瞟来的目光,左颜一顿,略显羞涩,瞟了两眼,最后垂下了眉目,不敢与他直视。
面颊更是无来由的一红,耳根都突然红了。
公仪葭月则没他那般,很是坦然,他看了他眼后,视线平静的落在旁边看戏的公仪殊面上,顿了片刻。
“如果真是如此,我会另外想办法!”
这话,甚是笃定。
话意,是完全拒绝了公仪殊的提议。
公仪殊意外的挑了下眉,笑了笑。
“当然,七弟若自己有办法,自是不求人的好!”
“至于……什么戴罪之身,这个,我或许可以帮你,戴罪立功!”
公仪殊始终轻松的调子,半点严谨的气息也没有。
也或许是他本就是这性子,倒丝毫没有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什么的。
听他唤‘七弟’,左颜震惊的目光一艳,半晌有些没回神。
他竟然是皇子?
虽震惊意外,但他没有吭声。
公仪葭月沉默的看了眼,目光落在公仪殊的面上,他知道他说的什么,却没有急着开口。
公仪殊以为他不信自己,挑了下眉欲解释,他却在先开了口。
“我懂,如果皇兄能说服父皇,我们可以戴罪立功,且义无反顾,毕竟……这事因我而起。”
闻言,公仪殊又意外的挑了下眉,了然的点点头,笑着道。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不过……你得想办法唤醒国师,不然……我怕仅你一己之力,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公仪殊说着又瞟了眼床上沉睡的陌上尘,显了几丝担忧。
他对于陌上尘还是抱忒大希望的。
他觉得,胜券完全握在陌上尘那里,他七弟的势力,只能牵制,完全胜,或许悬。
而他的任务,就得办成其父皇的任务,且需不择手段。
公仪葭月着势视线亦移了过去,沉沉的落在那人的身上,心里,莫名的感觉有些窒息。
他沉深的呼了口气,收回视线,淡淡的道了句。
“我会的!”
很是笃定,是下定决心,而不是有把握的笃定。
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怎能袖手旁观?
公仪蒹葭说的对,既是梦魇,他……即使沉睡着,也是受煎熬吧。
所以,他自然要想办法唤醒他!
公仪殊思绪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许,后点点头。
“嗯,那你们就等我书信吧,这事,我一定给你们办成!”
他说着起身掸了掸衣衫欲离开。
公仪葭月意外的看了他眼,跟左颜随势同时起了身。
顿了一秒。
“皇兄为何力尽于此?”
他们间,应该没什么感情吧,他为何会这么尽心帮自己跟陌上尘呢?
虽然他此举是为完成自己的任务,但,他也不用做到如此境地。
公仪殊微愣,放下掸衣衫的手,斟酌了两秒,笑着道。
“民为贵,君为轻,战乱无仇敌,同国皆手足,何况你还是我皇弟!”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天下皆因果,虽不愿皇兄如此,但,错在他先,不怨你!”
公仪殊说着抬起手在他肩上安慰的轻拍了拍,神情亦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