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葭月诧异的愣了下,后轻叹了口气。
“皇兄就不怕被他谋算了吗?如今你这般模样,你要如何脱身?”
他不明白,苏子卿是如何跟他谈的交易,什么样的话使得这个人可以奋不顾身的亲力亲为。
公仪熙神色平静,平静里亦透了几丝无力与颓然。
他淡漠的瞟了他眼。
“这不是你也想看到的吗?……我可没你命好,有人替其力挡一切!”
公仪葭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他说话又话里有话的讽刺。
许是吧,这应该是陌上尘想救自己,才想了这样的法子。
可是,他不应该将他搭进去,不是么?
虽不是自己亲哥,但跟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是有血液关系的,他怎么能……
罢了,这样的自己,又有何资格去说教别人!
“殿下,午餐时间到了。”
这时,牢外两狱卒走了上来打断了他们,其中一人打开锁链在门口候着,另一人提了食盒上来,东西径直放了木桌上。
本站桌边的公仪葭月稍让了位,往旁边走了两步。
狱卒将食盒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摆了台面。
公仪熙看着犹豫了许,移身到床边,下了床来。
“小心!”
刚站起身,摆放东西的狱卒突然从食盒摸了把匕首径直刺向了公仪熙,花月冷瞧见,低道了声。
见势,公仪葭月想都没想,一个晃影上前,挡在了公仪熙的面前。
“呲啦!”
匕首刺入肉体的声音。
公仪葭月缓低头时,插在他腹部的匕首处已经渗了血来,顺着他的衣衫直往下滴。
他反应的抬手一挥,行刺的狱卒被打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击在墙壁上,反弹了地上。
听到声音就进来的狱卒看着他从自己眼前飞过,摔了地上后,身体一僵,嘴里冒了股黑气,然后眼睛一翻腿一蹬,死了。
须臾,尸体黑雾一散出,待烟雾散尽,地上落了张巴掌大的纸人来。
几人眈眈相视,一时惊异得反应不过来。
花月冷这时神情警惕,皱眉紧盯着地上的纸人。
魔族?!
不对,这魔气,有些熟悉,但,却又不一样。
“咳咳咳……”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公仪葭月被血腥味呛得连咳嗽了几声,血液也跟着从嘴里咳出来。
这一嘴血,一脸颊青紫,估计这次回去完蛋了。
花月冷慌身影晃了他身边,扶了他。
“你说你是不是傻?”
抱怨着,手就落了他腹部伤口处,魔力运行。
“我只能帮你止血!”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回去啊!”
公仪熙震惊间回神,怒催促了句。
花月冷正有此意,公仪葭月却轻挣脱了他的搀扶,替自己止血的动作也被他制止了,勾起了抹微笑。
“没事,止血就行了,没伤到要害。”
他抬手指了下被震惊到且未回神的狱卒。
“你,把这个收起来,让上面去查,上次四殿下刺杀的事,有可能也是仵作,或许都是魔族的圈套!”
“是!”
狱卒被唤回神,恭敬的拱手低头回应,后捡起地上的纸人便冲了出去。
这时候了,这人竟然在想着如何替自己开脱罪证?
公仪熙微怔,木讷讷盯着他,视线从他真诚的眼神,落在他脸颊自己打的淤青上,停了许,最后垂下了头。
“……皇兄,你且等几日,注意安全,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来的!”
公仪葭月温和的话将他拉回神思,他诧异的望着他,有些反应未及的茫然。
“我先回去了,保重!”
公仪葭月向他微点了下头,转身便走了,都未等公仪熙回应自己。
公仪熙僵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作何感想,五味杂陈。
出了天牢,公仪葭月站在天牢大门口,望着那绵延下去的阶梯,又抬头望天,冗长的深呼吸了口气。
清风拂面,清凉的感觉,如似履人间薄凉。
荣华富贵在身,却各种枷锁,不谋而无法立足。
这,就是皇亲贵胄!
“咳咳!”
他吸了口凉气,却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伴着又是一口血。
手反应的捂了唇,血液则从他指缝溢了出来。
“怎么样了?”
花月冷在边上冷眉担心的问了句。
他却风轻云淡的拿开手,低眸从自己衣袖取了块帕子,平静擦了手上的血,擦后,手帕随手扔了出去,带血的帕子就被风吹了去。
“走吧。”
轻道了声,就下阶去。
“这事,你不要自己揽,免得苍逸又来责罚你。”
轻声叮嘱。
蓦然间,花月冷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比之前认真了许多。
跟上的花月冷僵愣了下,后噘嘴。
“管好你自己,可别死了!”
公仪葭月有些无奈好笑,笑了笑道。
“若是这么容易死,我早就不在了。”
他是几次死里逃生了?
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无尘阁,陌上尘呆在自己书房的水榭里,他半侧身站在扶栏边,浅带忧郁的目光落在水里悠闲游动的锦鲤上。
“是吗?终于舍得出手了?”
“是!”
苏子卿恭敬的站在边上,低头应声。
“唰!”
应声的话音都未落,陌上尘反手一甩,手上蓦然甩出的光鞭打落在了他身上,苏子卿身子一颤,电流似的光从他身上游走了遍。
瞬间,光鞭甩过擦过他脸颊的位置即露了条裂痕来,亦有血迹。
而他额角,却露了冷汗来,面无表情的神情下,极力的忍受着撕魂扯魄的巨痛。
“你看你都做了什么?这么些年,一纸人都控制不好!”
陌上尘冷漠开口,轻而无澜,却感压抑冷厉。
他这才收回目光,冷漠的瞪了他眼。
“幸本尊法力尚且,不然,你,同你的那人,两个一起赔罪,都不为过!”
“日后你最好注意轻重,否则,本尊会让他跟你一起陪葬!”
惩罚受完,苏子卿满头冷汗,他垂了头,拱手恭恭敬敬的道了句。
“是!”
陌上尘冷漠的瞟了他眼。
片刻,走上前去,打量了他两眼脸颊的裂痕,犹豫了许,抬手,拇指抚过他那裂痕,手指所过处,皆恢复如初。
苏子卿脸颊被他打裂的地方,他帮其修复了。
恻隐的目光落在他面上,须臾。
“下去吧,把之后的事都处理好!”
陌上尘淡漠的道了句。
苏子卿荣辱不惊,施了礼,才转身退下了。
看着苏子卿离开的背影,陌上尘轻叹了口气,落寞的目光又深染了几抹忧郁。
他走到扶栏边,在扶栏兼设的长凳上侧身坐了下来,单手支头于扶栏上,目光依旧落在那些无忧无虑的锦鲤上。
清风清雅,微凉,拂着他的长发衣衫,如此的身影,浅显了几抹孤寂忧凉。
公仪葭月来到水榭时,就看到他一个人默默似孤寂的坐在那里,任微风拂面,凉气袭身。
这人,为何如此模样?
他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可愁的?
“苍逸?”
他轻唤了声,后才走了过去。
花月冷没有跟来,就他一人。
陌上尘回头,神色丝毫没有意外,却在看到他衣衫干净的模样愣了许。
这人,就怕自己处罚花月冷,竟把自己换得整洁才来?!
他目光微沉,露了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忧伤来。
“嗯,你怎么来了?”
他牵强的勾起嘴角,微笑了下,问的平静,亦,兴致缺缺。
公仪葭月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盯了他许。
“我有事想问你。”认真道。
蓦然的认真,陌上尘微敛了神色,并不意外,但还是在他面上打量了几许,目光一直盯着他脸颊的淤青。
“这,是四皇子打的?”
公仪葭月的话他像是没听,只顾自己低喃的问,手亦落了他脸颊的淤青位置,想抚,又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轻抚了。
公仪葭月因为他蓦然的亲近动作一僵,后骤然退了些距离,躲开他的手,勾笑道。
“没事,皮肉伤而已。”
陌上尘的手僵在原地,顿了许,才放下。
他轻叹了口气,目光落了水榭外没有绿叶的垂柳。
“你想问什么,问吧。”
无澜的话,公仪葭月听出了他的无谓,似是没有丝毫兴趣。
但却并不影响他想知道的事。
“我杀刘贵妃这事,你是想,明修暗度?”
“不如此,你如何脱身?”
陌上尘对于自己做的一切公认不讳,顺口就接了,接的极快。
像是,公仪葭月是来质问的,而他,也因此心里有气。
……现在如此说,他自己不也配合演了么?将此事嫁祸魔族。
说完才扭头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如何责怨自己。
公仪葭月被他盯得垂了眉目,低着头。
“可我确实杀了人。”低喃了句,意外的回答。
“……可四皇子确实捅了你!”
这话,陌上尘说的轻缓,像是有些心疼。
这时,一风拂过,吹了公仪葭月胸前的发丝于他脸上,陌上尘自然抬起手,轻然的抚下来,指背蹭了他脸颊。
“你们两个确实都动了手,但,不如此,你们都会定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们一介皇子。”
“你是希望自己死,还是他死?”
为正朝纲,他们肯定会有死伤,毋庸置疑。
轻尔的话,说得公仪葭月心弦一触,呼吸都跟着紧促起来。
从公仪熙说苏子卿让他捅自己,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陌上尘预谋,虽那纸人气息不同,但,亦跟他有关,他同样没有预料错。
只是,陌上尘的话,确实将他拉入了现实,且,是无情的现实。
无论他跟公仪熙哪个,从这事发生起,他俩左右都会受牵连。
陌上尘慢条斯理的帮他顺好发丝,动作顿在半路停了许才放下。
他打量了几许愣怔神游的公仪葭月,忽然脸偏凑了过去,在他耳边低道了句。
“我用瞒天过海的方法救你们,可你,又瞒了我多少?”
轻飘飘的话,温热的气息呼在公仪葭月的耳侧。
他心一惊,脸颊微红,耳根子都发热了。
他慌往后坐了许,退出了陌上尘突然似暧昧的气息。
看着如惊吓的小鹿般的公仪葭月,陌上尘笑了,笑得无比开心,眼眸都带了流彩光锐。
“呵,今天你的所做所为,我都知道了。”
话音不甚宠溺。
他会用这具身体的修为,倒是让他意外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会的?”
陌上尘顿了下,继续问的儒雅温和。
他倒是藏的深,若不是自己以他泛滥的仁慈测探,估计一直会瞒着他。
公仪葭月微愣后,沉默了许。
“还记得假叶素事件吗?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昏暗的梦中,一位少年与我背向而坐,他跟我说自己就是公仪葭月,只是被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而那封印他的,便是你给我的戒指……”
他顿了会,看陌上尘微有紧张,则勾起嘴角轻笑了下,继续道。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跟我做了个交易,说,回到皇宫,让我取下戒指放他出来见见他母后就行,看她过的如何就好了,以后,这具身体还是归我所用,如此,他便将如何运作修为的记忆传给我。”
“简单说,就是他的一身修为,让给我使用。”
“且,他说话很算数,翌日晚上便将其传递给了我,……所以,那个时候,几乎就会了。”
他曾还说,他们会面的地方是彼此的识海,两人的识海本不应该相通,因为共同用一具躯壳,才有了联系。
左右都瞒不过了,便坦白吧。
何况,他为救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陌上尘这回眉梢忍不住跳了两跳。
呵!
他摆台,他看戏,顺带还演了场戏?
而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是自己?
显然这小丑成了自己?!
——这小傻瓜,倒是藏的深!
“呵,所以,就被坑了这生死局里?……你还真单纯!”
陌上尘笑得宠溺及无奈。
公仪葭月则皱了眉头。
“……既然都坦白了,我想知道,你为何一直护着我?无条件的帮助,总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吧?”
既然都坦白了,那就问到底呗,免得都过得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