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挤挤挨挨、热闹至极的刑场中,只剩纷飞的雪和站在不同位置的几人。
徐知颜也从刽子手面前从容站起来。
徐知菲见此情形,不由瞪大双眼。
“徐知颜,你……你要谋反吗?”
“谋反的另有其人,不是我。”徐知颜的目光紧盯着刑场另一边的两人。
李婉跳上台将手里的大氅盖到徐知颜身上,邀功似的道:“我哭得怎么样?没露马脚吧?”
薛凝樱也懵了。
南王则是站在监刑官身旁,瞥了穆王一眼,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汹涌不止。
他们连他也算计了!
再看那两位监刑官的神情,明显早就知情了,他们知情,就意味着太子同意了。
宋怀愉提防地看着徐知颜。
而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站在徐知颜面前值守的兵卫就是郁尘。
徐知颜道:“去将那两位请过来。”
郁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
那人闻言,身形一顿。
郁尘带着那两人来到邢台前。
站了半晌,那人终究是微微摇头,将大氅帽子摘下,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薛凝樱讶然:“筠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
宁筠儿微笑着应道:“自然是同你们一样,来送送颜儿,没想到遇上了这种情形。”
薛凝樱冲她笑道:“这下好了,颜儿姐姐不用被砍头了。”
宁筠儿却笑而不答。
徐知颜冷然看着这张脸:“郡主既然来了,又为何躲在人后呢?”
“怕血溅一身。”
薛凝樱蹙眉,筠儿姐姐怎的这么说话啊。
徐知颜走到宁筠儿面前,忽然一把将她的大氅扯下,露出里面那层藕色披风。
薛凝樱看到那身披风时,面色大变!
“你……你怎么会有这身披风,这不是潘……”
这是潘君嫣之前杀人作案时穿的披风。
几人闻言,均是退开了。
生怕下一秒那把匕首便捅上自己。
宁筠儿笑着回了薛凝樱的话:“我瞧着好看便也买了一件,怎么了?”
薛凝樱只觉平日里看到的温柔笑意此刻都变得森然可怖。
李婉则是冷冷地盯着宁筠儿。
徐知颜回头行了一礼:“二位殿下,臣女要状告长宁郡主杀人一事。”或许不止一事。
南王只得应道:“杀了何人?”
“一个从越州刚来京都的少女,名为霜儿。长宁郡主杀了她。”
“有证据吗?”
徐知颜向郁尘点点头。
郁尘很快便领着一个浑身脏臭的乞丐来到邢台前。
那个乞丐盯了盯身披藕色斗篷的宁筠儿,而后一脸惊恐,手里丢出一把刀。
“是她是她,回大人们,那晚我就睡在河边的大柳树下,因为自小偷摸惯了。”
说到这,乞丐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所以我对脚步声很是敏感,我听到被刺的那位姑娘出声朝这人打招呼,可这人一语不发便一刀将她杀死,还把尸体踹进源河里,刀子就丢在我栖息的那个大树旁,等她走远了,我才下到河中探了那位姑娘的鼻息,人已经死了。”
“我本想将尸体捞上来,可没一会儿岸上便来人了,我……我怕被误会成杀人犯,只能先跑开了。”
“第二日尸体被发现,我挤在人群中看到那姑娘的娘哭得撕心裂肺,瞧得人也跟着难过,我便悄悄返回那棵柳树下,将匕首收起来,计划着偷偷去报官。”
“可我谁都不认识,去了顺天府门前,那些衙役就将我打出来,一直拖到今日了。”
南王坐在上首,凝声道:“郡主,你可以为自己辩解。”
宁筠儿看着徐知颜势在必得的模样,再看看容辞的脸,心里忽觉疲累。
“是我做的。”
李婉气在头上,霜儿母亲哭泣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夭夭受伤与你有关吗?”
宁筠儿笑意微敛:“是我吩咐潘君嫣做的。”
“都是我做的。”
李婉直接走到台上,扑通一声跪下:“请二位殿下与大人们还夭夭与霜儿一个公道,若非夭夭命大,今日早已沦为枯骨!”
容辞不语,太子不在,南王为长。
众人将目光移到南王身上。
“来人,将郡主收押于内宫狱,有待审问。”
“是!”
“敢问南王殿下,为何是内宫狱?天旭律法言明,命案嫌犯应当羁押于大理寺狱或是刑部大狱才是,这点殿下比我更清楚。”徐知颜正视容楚,毫不畏惧。
收押于内宫狱,岂不是给了他们包庇宁筠儿的机会。
李婉也附和道:“是啊,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内宫狱就是优待,什么要优待一个穷凶极恶的嫌犯呢?”
“是本王糊涂了,两位小姐提醒得是,那便押到刑部大狱吧。”南王说完这句便拂袖而去。
容辞忽然道:“本王送郡主一程吧。”
原本似古井无波的宁筠儿在听到容辞开口时,眼眸一亮。
怔怔地看着容辞朝自己走来。
徐知颜也道:“我也送郡主一程,不枉相识一场。”
宁筠儿突然瞪了她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露出对徐知颜的厌恶。
薛凝樱也看向李婉,李婉立即跳开:“你别看我,要送你自己送,我才不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假惺惺来往呢。”
薛凝樱偷瞄了宁筠儿一眼,对方明明还是她们初识时的柔婉模样,她怎么会杀人呢……
可夭夭浮在湖上的那一幕给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很多次,一个身穿藕色斗篷的背影总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几乎成魇。
她低着头不语,宁筠儿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婉冷笑,难怪从第一次见面,她看这人哪哪都不对劲,原来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宋怀愉与徐知菲则是跟着南王早早便走了。
徐知颜走出刑场时,向守在刑场门口的郁宵无声颔首道谢。
这些百姓都是郁宵一个个挑选好的。
方才以击剑声为准,那些百姓依次一骨碌冲出刑场,这才让乔装的宁筠儿来不及反应,无处躲藏。
郁尘临走之时,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还有这三位呢。”
他笑眯眯地将邢台上还在跪着的那三人扶起。
一一解开绳索。
连声道:“辛苦三位了,辛苦辛苦。”
那三人一把将蒙头巾扯开,俨然是三个身形不一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