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异常寂静,容翊身处两难境地。
若是真的按徐定安所说的,以此为由,清查徐家的话,定然会寒了老臣之心。
可今晨在驿馆围观的人实在太多,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传遍京都了,很难遮掩过去。而且这事就算要保徐家,也不该由他开口。
如今是他在监国,过于维护徐家,恐有失偏颇。
这时,魏丞相笑着站出来周旋:“这事,说到底,不过是将军的一桩风流事引发的误会,如今也算一家团圆了,皆大欢喜啊!我相信国公爷是断然不会做那等糊涂事的,说来还要恭喜二小姐,两个父亲都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余生无忧了。”
话音刚落,徐知菲与徐定安都黑了脸。
魏丞相这话表面上是解了太子的难,却得罪了两个人,明里暗里讽刺徐国公当了冤大头。
徐知菲瞪了魏丞相一眼,竟然将娘多年的情意与她的出身,归结为一桩风流事就完了,将她母女二人贬得一文不值,敲定了她私生女的身份,还说什么两个父亲,这老东西,好话歹话都让他说尽了。
徐定安最后拂袖而去。
昨和宇也因为这件事,搁置了归程。
徐知菲跟着昨和宇回到驿馆,关上门后。
徐知菲便在屋内自己入座,倒茶,品茶,沉稳不惊。
昨和宇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扼住徐知菲的喉咙。
徐知菲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脸色霎时涨红,脖颈上青筋四起,她很快便喘不过气来。
“咳咳……”
“你不敢……掐死我的……咳”
昨和宇眸中杀意掠过,手中不断在收紧力道。
徐知菲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忽然,门被撞开,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妇人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拉着昨和宇的手,泪眼涟涟:“将军,快松手,这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她是我们的菲儿啊!”
赵氏被眼前景象吓得肝胆欲裂。
两个都是她最爱的人。
徐知菲看到娘冲进来之后,更加肆无忌惮,甚至笑出声。
“咳……哈哈哈哈”
昨和宇的愤怒几乎达到顶峰,松开手之后,又甩了她一耳光。
徐知菲脸上火辣辣的,半边脸几乎麻木,她被亲生父亲一巴掌扇倒在地。
赵氏连忙弯腰将女儿扶起,徐知菲坐在地上,她的衣裳甚至还没干透,又被茶水泼了一道。
她脸上的笑意渐浓:“娘,你不用担心,他不敢杀我,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女儿,我要是死了,他也逃不了干系。”
赵氏是去买菜时,听到两个妇人在聊今早驿馆门前发生的事,料想不妙,这才匆匆赶过来。
昨和宇十分厌恶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庞:“你和外人勾结,想害死你的亲生父亲!”
今日之事,若是坐实了他与徐定安的联系,那他此刻已经是阶下囚了。
赵氏将女儿扶起之后,又拉着昨和宇的手臂苦口婆心道:“将军,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菲儿不会害你的。”
这是她期盼多年的一家人相聚,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知菲吐掉口中血沫,一把将赵氏拉回自己身旁:“娘,你别求他,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个负心汉以我们母女为耻,恨不得尽早甩脱我们,”
昨和宇闻言,抬手又要打。
赵氏急着直接跪在他面前:“将军!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要打,也是由我动手,你没有资格打……”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声音很小很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梦娴,这个女人对自己一向是言听计从,只为了个女儿就出言反驳他?
徐知菲笑得凄惨。
“在我没听从你的蛊惑做下那些错事之前,我父亲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动手了,这是我第二次见你,你就想将我掐死,一了百了了。”
赵氏垂眸敛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们应该瞒我一辈子的,我……只想做徐家的二小姐。”
她痛苦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缓缓流下。
昨和宇愤怒地指着门口道:“滚!”
母女二人互相搀扶着出了驿馆。
国公府。
徐定安回家之后,发现母亲、妻子、女儿都在花厅中等着他。
“父亲!”
徐知颜眼尖地瞧见父亲的身影往花厅中来,便快步走上去挽着父亲的手臂。
徐定安笑着同女儿一齐走进花厅。
徐老夫人面色忧郁,欲言又止,终是缓缓道:“安儿,母亲对不住你,没想到那赵氏竟然如此不守妇道,让你……”蒙羞了。
整个京都就没见谁家的姨娘这么不要脸!
当然,这话她没有当着儿媳和孙女的面说出来。
苏挽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丈夫。
徐定安坐在她们三人面前,朗声笑道:“你们都别担心。”
“我不介意。”
可她们听了这话后,面色更为忧愁了。
怎么可能不介意呢,他只怕是在强颜欢笑。
徐定安看着祖孙三人的情绪更低落了,无奈道:“母亲,我对赵氏并无意,不管她选的是谁,与我都无半分干系,更何况她们母女二人心术不正,留在徐家,迟早是个隐患,如今打发出去了也好。”
徐知颜看出来了。
父亲对赵氏是真的无意,可对徐知菲,毕竟做了十几年的父女,他心里始终留着几分慈悲。
这点她并不意外。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桩荒唐事会这样揭过去之时,没成想,第二日早朝。
竟有许多折子,弹劾徐定安勾结外敌,养虎为患,更甚者有人写道:“其心可诛。”
可这些人都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太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遮掩过去。
直到第三日,有人消无声息地递了一道折子,内里附上了皇宫内里的分布图,这张图的右下角,盖着徐国公的私印。
一名小太监整理这些折子时,不小心将这道特殊的折子落到众人眼前。
那些人眼前一亮。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上枕头啊。
这个分布图知晓的大臣并不多,几位重臣每人都领了一份,当场盖了私印才能带回府。
这道折子的内容挑明一切,去年御花园行刺的那些刺客正是靠着这张图,悄声潜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