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却没有凌霄想得那样简单美好。
凛冽虽然有办法能够获取到他们那边超级计算机的控制权限，但问题这事儿没法通过无线链接的方式完成。
这就意味着，凌霄需要找到一个物理接口。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第五次人类内战前的话，那还好说。
但问题就是第五次人类内战后，四座居境之间已经彻底断了联系。
而在内战之后的时光里，为了防止敌对居境的渗透，集团将“生命走廊”靠近本居境一侧的链接线路也大多被摧毁，并在这些生命走廊入口处设下重兵。
如果想要找到物理接口的话，那就要去这些互相链接，曾经作为贸易路线但已经数百年没人去过的生命走廊深处。
但现在这些地方的称呼早已从生命走廊改成了寂静死域。
作为一个常年混迹于居境各大论坛的老司机，凌霄听过很多关于寂静死域的传说。
据说，寂静死域里有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进去的人就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
凌霄不由地叹了口气：“这意思是我得到穿过集团设置的防线，进入寂静死域，然后找到他们设下的通讯线路吗？”
“不，不需要这么麻烦，你只要给我找个完好无损的通讯设备过来，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呃……凛冽啊，这里有个问题，我是不会说也看不懂他们那边的文字的，所以……”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能搞来，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如果放在以前的话，那这事儿还是有难度。
但眼下的情况不同。
另外三座居境不是正想着趁火打劫，趁着烛龙生物这边遭难狠狠地捞一笔，挖一块肉走吗？那就让自己代替集团来出这口气吧。
凌霄和凛冽聊着，浮空车便在指挥部机场着陆。
走出机舱后，凌霄看到负责E50区那组同样撤回来了。
只不过他们乘坐的不是武装浮空车，而是驼峰运输机。
这是因为这组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被装在金属棺材里，盖着离渊阁旗帜，作为货物200被运了回来。
穿着全套防化装备的清理部队士兵上前，协助搬运自律单位将这些货物200送向指挥部内设置的临时太平间暂存。
通过洗消通道后，凌霄将头盔解下，一手夹住，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死者和生者需要先通过跑道两头刚刚设置的，非常简单的门离开机场，而后再在通向指挥部的主干道上汇合。
出于尊重和忌讳，生者会在过门之后原地等待五分钟左右，让死者先行。
在等待的时候，凌霄在和E50区那组的幸存者的对话中了解到，他们一落地就遭遇了近乎疯狂的攻击，不到半小时时间就阵亡超过百分之三十。
等到行动结束，整个E50区行动组就只剩下五十来人还活着。
穆念白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对众人说道：“行了，咱们也该过去接受一下同僚们的敬意了。”
此时的气氛十分沉重。
一路上，武装雇员与职业士兵们分列两旁，对着运向太平间的货物200庄重地敬礼。
洪欣曼换上了已经被取下军衔徽的军装，站在队伍最后，与这些武装雇员、职业士兵们一同向死者敬礼。
回到指挥部后，等待凌霄等人的是一场盛宴。
宴会厅设置在兴复公园那座大展厅四楼的礼堂内。
偌大的餐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凌霄见过和没见过的美食与饮品。
凌霄忽然感觉自己饿极了，即便在刚刚等待菌兽雨停止时已经吃了些东西。
于是，他将自己能够得着的食物都拿了一点。
然而顾惊鸿却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用手里的筷子戳着盘里的排骨。
见此，凌霄问道：“有心事？”
顾惊鸿摇摇头：“没有，只是没胃口而已。”
“咱们俩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见过你这幅样子。”
“什么时候？”
“63年E44区的那次清理任务，即将收尾的时候，雅楠被一个藏得很深的叛军狙击手打死了，然后你这个样子持续了快一个月。”
“观察挺仔细啊，我以为你那时候注意力全在宁晚星身上呢。”
“所以今天……”
“只是有点害怕了……对了，凌霄，你头回参与实战，我说的是作为粒能师参与实战，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那次是被强拉了壮丁，我就记得整个行动都在死人，甚至有个粒能师的脑袋在我面前炸开了，最后战斗结束，连队里那台机甲都被打爆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多久，就2月份我刚注册成为离渊阁粒能师那会儿的事情，想来都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啊。”
凌霄不由也有些感慨。
自己当时只是想找个活干，赚点小钱，结果没想到被穆念白抓去，稀里糊涂地参加了第一次黑色守望打击任务。
想到这里，凌霄忽然笑了起来。
顾惊鸿觉得很诧异：“回忆这么惨烈的事情你还能笑得出来？！”
“不不不，我笑不是因为参与打击任务这个事情。”
“那是因为什么？”
“惊鸿，你敢相信吗？我到现在为止，连定级考试都没过……不对，是没参加，离渊阁都不知道该给我发什么样的等级徽章，
甚至连战斗粒能师资质都没有，就这样一直跟着大部队东征西战的。”
“诶？！”
顾惊鸿愣愣地看着凌霄。
她像是不认识凌霄了一样上下打量着他：“你这家伙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凌霄吗？以往我记得你虽然有时候躺平摆烂，
但是各种资质只要通知有，你都会很用心地去准备，然后一次通过啊。”
凌霄坏笑着靠近了顾惊鸿，伸出手在她的腿上抚摸着：“饱暖思淫欲呗，现在不愁吃喝了，当然就没那么上进了。”
顾惊鸿给了凌霄的咸猪手一下，没好气地说道：“正经点！”
虽然如此，但顾惊鸿并没有用力，默许了凌霄的动手动脚。
凌霄继续说道：“其实不是我没有准备，不想去考，我当时已经报名了，但是赶上E区那次暴乱，考试取消了，后来打算在A1区考，然后就是A1区遇袭。”
说到这里，凌霄心里升腾而起了几分无奈。
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了，两次考试都没赶上，现在也就只能等着11月那次了。
不过在考试之前，凌霄想起了还有另一件事没做。
那就是被保存在忘川中，目前推测是造成的整个结构性崩解的释放点脑神。
本来按照离渊阁的计划，脑神会在9月克罗斯比点开启前运抵目标位置，等到克罗斯比点正式开启，离渊阁会组织人手将之放逐回白冥界。
然而眼下这个行动估计要被搁置了。
一方面是地表克罗斯比点目前的情况不太乐观，在E区结构性崩解开始之后，在地表游荡的白冥菌兽，以及周围的地面民都像疯了一样地赶过去。
二者在克罗斯比点附近遭遇后立即展开了交战，很快便血腥满地。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目前无法进入忘川。
E区摘星塔已经被完全摧毁，而且还有菌兽源源不断地从中冒出——
即便是三座空间稳定-锁定装置都已经全部开启，中止了结构性崩解，但忘川那个地方依旧有个裂隙，不断地有菌兽从裂隙中窜入地球。
见凌霄突然不说话了，顾惊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凌霄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顾惊鸿不由皱起了眉头：“你是说，接下来还会有行动？！”
凌霄叹了口气，点点头：“没错，而且……就算是离渊阁不组织行动了，我也得到那个地方去一下。”
“为什么？”
“我的导师，文清寒还被困在忘川里。”
“这……凌霄……其实……”
顾惊鸿欲言又止。
凌霄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文清寒是在结构性崩解开始时失联的，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且不说她有没有随着结构性崩解被抛入白冥界，单就说她所处的位置。
在那个位置，没有被菌兽撕碎吞下去是没人相信的。
然而凌霄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文清寒不仅还活着，而且依旧在忘川附近。
一方面是因为穆念白在行动前还有受到过她的心语——穆念白说过，死人和进到白冥界的人是没法用心语的。
即便没有心语，单靠着另一方面理由——纯粹的直觉，凌霄也觉得文清寒尚在人间。
凌霄本能地感觉到，不管是文清寒自己，还是抓了她的上官御天和安洪天，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杀死她，更不会放任她被抛进白冥界。
文清寒现在被他们关在忘川的某个位置。
可惜的是，即便穆念白能够对心语进行逆向追踪，但无法给出准确的位置，只能有个大概的范围。
例如，她此时就在忘川里。
但是具体在忘川的哪个部分，这穆念白就不知道了。
见凌霄的心情有些低落，顾惊鸿握住了他的手：“文馆长那么厉害，她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我知道她肯定是没事，但问题是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忘川那么大，总不可能一层一层地去搜吧，就算没有那些菌兽，只是搜那个地方就已经会造成巨大伤亡了。”
凌霄多少有些烦躁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洪欣曼忽然走了进来。
她没有多说什么，与众人共饮了几杯，向大家的英勇行为表达感谢后便径直走到了凌霄和穆念白身前：“我有话要对你们两个说。”
凌霄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这很可能是要组织解救文清寒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