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大亮,宋沛年就被宋母从被窝里给抓了出来,“快起来了,马上要过年了,市场上人多的很,摆摊的也多。”
现在允许自由买卖了,好多周边农村的都会背着自家的鸡鸭什么的来卖,尤其是过年,摆摊的人更多,毕竟一年到头谁都喜欢犒劳自个儿和家人。
宋母见宋沛年慢悠悠穿着棉袄,扣个扣子像是在穿针,忍不住又开始嘀咕,“动作快点儿,你爹还有你大哥已经帮你去摆摊子占位置了,就摆在你说的市场口那儿。”
说着又甩给了宋沛年一个耳罩子,“外面冷,把耳罩子带上。”
见宋沛年起来又给他倒洗脸水挤牙膏,趁着他洗漱的功夫,宋母又开始给李春惠交待家里的事儿。
催着宋沛年刷完牙洗完脸之后,宋母拉着他就走。
到了市场之后,宋父还有宋大哥已经将摊子摆好了,一张长桌,长桌旁是个竹架子,架子上挂着写好的六幅春联,三个尺寸,两种纸和两种墨水。
见到母子二人来了,一个急急忙忙去上班,一个去码头扛大包。
宋沛年又将桌子上带出来的红纸理了理,还没有将墨水拿出来,就有个穿着中山装的老爷子凑了上来,对着挂出来的春联止不住点头,“这字写得好。”
宋母笑得热情,“我儿子写得,老爷子买一幅?”
说着又介绍了价格。
老爷子没有开腔,而是对着宋沛年问道,“大门的,厨房的,还有库房的,可有联子给我各写一对?”
宋沛年点点头,“大门的有四季兴隆、万事如意、阖家欢乐、欢度春节、四季平安、辞旧迎新...横批的,你要哪一个?”
“还有厨房的有家和食美、滋味人间、烹调有道...库房的有财源广进、福喜临门...你要哪一个?”
宋沛年一一说了,老爷子咂巴了一下嘴,“用最大的那个好点儿的纸,用金粉墨水给我写一副‘阖家欢乐’。”
说着就等宋沛年摆纸开始写。
宋沛年将纸摊开,先写了横批,又开始上联下联。
写完一个字,老爷子就念一个字,待到写完之后,老爷子拿过对联就开始念了起来,“吉祥如意财源到,幸福平安鸿运来!好!写得好。”
将春联收好,有让宋沛年写厨房还有库房的,
等宋沛年写完之后,又要了十张金粉墨水写的福字,“你这福字写得好,我要给我家每扇门都贴一张。”
看着那老爷子离去的背影,宋母凑到宋沛年旁边说道,“那老爷子还是个大户人家呢,你听到没,他家有十扇门呢。”
不等宋沛年回话,捋着刚刚老爷子给的钱,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不错,开张就有个好生意。”
“这钱你收着还是我收着?”宋母又问道。
宋沛年看着宋母手上的几块钱,“你收着吧。”
“那行。”
宋母刚将钱收好,又来了一个大娘,她刚刚一直在旁边看。
说起来这春联的价格也不贵,字写得也好,不过习惯了讨价,这时也跟宋母讲起了价,指着二大金粉写的那副,“我要五幅这个样式的,给我家院子里的每间屋都贴一张,便宜点儿呗。”
“哎哟,大妹子,你是知道价的,没法便宜了,现在红纸也贵...”
宋母也开始还价,不过最后还是以送给大娘一张福字收场。
大娘见福字写得好,又要了四张,还让宋母将送的那张便宜的换成贵的,宋母一脸肉痛的同意了。
本想说写完这个大娘的就买个包子垫垫肚子,哪想到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一大串。
人都有从众心理,还有这春联的价格就是一个市场均价,但是这字,哪怕是不识字的都觉得写得好,看着就让人舒坦。
宋沛年的手就没有停下过,宋母也忙得脚不沾地,又要收钱,又要和客人们说价格,时不时还有讨价还价的。
“给我写一副好事临门...”
“我还要这个嫂子一共要八幅,便宜点儿呗...”
“给我来一副万事如意,一副四季平安,一副辞旧迎新...”
“贴在猪圈外面的春联可以写不,给我写一副,啥,人畜兴旺,好的好的...”
“...”
不过一个钟头,带过来的红纸都快要没有了。
宋母急的不行,远远看到李春惠提着篮子,连忙将她喊了过来,“不忙着去买菜,快先回家将剩下的红纸拿过来,然后让你二妹去昨天那儿多买点儿红纸还有墨水金粉啥的,软红纸少买点儿,多买硬红纸。”
等到李春惠将红纸送来了,宋母又让她留下来帮忙。
她将裁好的红纸放在自己的面前,谁要是说买春联她就收钱给红纸,红纸给客人后,让客人拿着红纸找宋沛年写。
李春惠就在旁边给宋沛年帮忙,问顾客要写什么样的,然后帮着宋沛年铺纸收纸,宋沛年就只需要埋头写。
一来二去,效率提升了好大一截。
等到晌午的时候,客人才慢慢散去。
宋沛年写完最后一个字,终于抬起头,直起了他的腰,扶着僵硬的腰将毛笔给扔在了旁边的笔槽里。
“可累死我了,不写了,再也不写了。”
他将会对红色产生心理阴影。
“那可不行,你得写,你得好好写!”宋母捂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子,立马出声反驳宋沛年的话。
感受到金钱带来的香味,宋母暗自嘀咕,怪不得家属院好几个都下海做生意了呢,这玩意儿可真赚钱,就写个春联,布袋子都要被钱给塞满了。
见宋沛年一脸幽怨,宋母将布袋子给他抱了抱,“感受一下。”
该说不说,抱着一袋子钱,这滋味确实挺好。
宋母见宋沛年面色松和了一点点,又笑着说道,“这钱咱们可得赚。”
将布袋子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继续安慰道,“明儿个一早我就让你爹去买两根大猪脚,给你吃个够。吃啥补啥,你肯定能行。”
红纸也只有几张了,但是这摊子靠他们三个可搬不回家,于是宋沛年将剩下的那几张红纸写了,打算送给旁边的商户,再给他两块钱,把桌子还有架子寄放在那儿。
那商户本来不想的,可是看到春联的面子上,还有在宋母热情彩虹屁之下,同意了寄放。
于是,宋母紧紧抱着布袋子,宋沛年还有李春惠充当左右护法,三人齐齐回家了。
一路像是做贼似的,直到踏进了家门,宋母才松了一口气。
她将布袋子扔到了桌子上,接过宋二姐递过来的水大喝了两口,“不行,现在二流子多,看明天把你姐夫还是你大哥给带上,这么多钱,被抢了咋整?”
宋沛年将布袋子里的钱哗啦啦给倒在了桌子上,一堆纸票,有分票有毛票还有好多张一块钱的。
“先数钱再吃饭!”
宋母白了他一眼,“刚刚是谁说饿的。”
不过身体很诚实,宋母一屁股坐在宋沛年旁边的凳子上也开始数钱,还招呼李春惠还有宋二姐一起理钱。
几个孩子见自家大人过去,胆子也大了,凑了过来,二花看着桌子上的钱,眼珠子一转,问道,“三叔,你这是赚到钱了吧。”
潜台词就是,可以给我们买大白兔糖了吧。
宋沛年哼了她一声,将握在手里最底下的一元钱的面额扯出了五张塞到了二花的手里,“拿去拿去,你们几个孩子一人一张拿去买糖吃。”
这么大的面额,二花可不敢要,将那钱连连放回了桌子上,“我不要钱,我要糖。”
她可不想被打。
宋沛年头都不抬,“你不要就算了,我现在可没时间给你买糖。”
二花嘴巴一瘪,坏三叔。
最后还是疼孩子的宋母给了每个孩子一人十张一毛的,还让李春惠和宋二姐不要收孩子的钱,留着他们买糖吃。
将钱整理好之后,宋母更震惊了,“乖乖,就是个对联,今天一上午就卖了二百二十一块七毛九分。”
宋沛年补充道,“还有二花他们那儿五块呢。”
宋母将钱放到了一起,“那五块我算了的。”
“那放摊子的两块呢?”
“这个我忘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