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因着沈楠之身体的原因,也不能走的太快。
看着这前前后后几马车的东西,沈楠之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的风景,心里想着,他这也算是衣锦还乡吧。
来上京城时,即便沈楠之多拖了点时间,也只走了十来天。
如今回去,他就觉得舒坦多了,走的慢,人也没有那么难受,只是足足用了三月,才到家。
那日,贫穷的山村,突如其来的走来好些马车,看上去摆着不少好东西。
驾马的马夫,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人,让其他人只敢远远的看着,眼见着马车停在杨家门口,又有人让人去通知还在田里干农活的杨家人。
其他人的目光,更是好奇不已的盯着马车,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掀开车帘,露出来人的模样。
可不就是杨家那个被换了的病秧子,杨清平吗?
只是此时的杨清平,看上去非常贵气,那一身衣物,只是看着,就觉得非凡。
那原本毫无气色的脸,此时也是白里透着红,瞧着健康了许多。
沈楠之站到马车缘上,只听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就见一只元鹰盘旋在头顶。
沈楠之朝着上方伸出手,就见那元鹰展翅飞来,又动作轻缓的落到沈楠之手臂上,还用脑袋蹭着沈楠之。
“月牙乖,我带了不少吃的,给你尝尝鲜儿。”
月牙听此,满足的眯了眯眼,又张嘴轻轻叫唤了一下,能听出它的喜悦。
另一边,杨家夫妻跑着赶来,一眼就看到了沈楠之,只听杨母颤着声开口。
“清平?”
沈楠之听到喊声,立马扭头看去,见到夫妻俩,脸上带着笑,走下马车。
“爹,娘,孩儿回来了。”
他这一句话,让夫妻俩湿了眼眶,杨母更是一把将沈楠之抱住,泪水止不住的流。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杨母都做好这一辈子都见不到沈楠之的打算了,可是,真的见了,才觉得,她舍不下。
即便沈楠之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可他是吃着她的奶长大的,是她一点一点精心细养着的,和亲生的无异。
如今见到沈楠之回来,只恨不得将人留下,却又说不出口。
被杨母紧紧抱着,沈楠之脸上的笑带起了几分无奈,转而看向杨父,笑道,“爹不和我抱一下吗?”
这话,让杨父破涕为笑,嘴上说着,“臭小子,出去一趟就没个规矩。”
话是这么说,却是几步走到面前,长臂一展,将这娘俩儿一同抱住。
这大约是这个庄稼汉,第一次那么外放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却满是欢喜。
周围人的目光,让沈楠之有些不太舒服,于是一家三人进了屋,那些个护卫则在外面守着。
进了房间,沈楠之便问着,“清河呢?”
“那小子,还在私塾呢。你不是说给他请个先生习字吗?我们花了点银子就送他去了。”
杨母说着,杨父抬头看了眼天色,也应着,“看看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清河就该回来了。”
“那今天我去接清河,”得了具体的事情,沈楠之这般说着,顺便也是去看看那位私塾先生,交流交流。
他这边问完问题了,杨家夫妻就开始盘问他了,问他去了上京城怎么样。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又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对此,沈楠之自然不会说的那么详细,只是囫囵的糊弄过去。
只是听着他们说自己都瘦了,沈楠之有些哭笑不得,别的不敢说,就他这一路上,说是赶路,实际上相当于郊游。
不仅没瘦,还胖了不少,就是面色都红润的许多。
大概是父母自带孩子瘦了的滤镜,才会这般觉得,还想着孩子吃了多少苦头吧。
叙旧完,沈楠之便去接杨清河了,他坐着马车去的,那些个萧毓派来的护卫,被杨父带着去村长那里批地,准备盖个新房子。
毕竟,短时间内沈楠之是不会离开这里了,既然要留下,又有足够的资本,当然要住好一点。
所以,这个就交给杨父带着护卫去办,沈楠之只需要给钱就行。
此处只有一个私塾,收的孩子都是周边村落的孩子,就这些,还凑不出十个人。
也是家里穷,又觉得学了没什么用,学好了另说,这要是学不好,岂不是白白浪费那白花花的银子吗?
何况,要想供应出来一个读书人,那投出去的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这家里上上下下,穷,也就更不会让孩子们上私塾了。
顶了天了,就是让孩子跑到外边偷听几句。
马车到私塾也就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走路,时间就要长上三倍。
他这马车,看上去也并不平凡,所以,一停到私塾门口,就受到了孩子们的围观。
那私塾先生也走出学堂,正欲开口问话,就见沈楠之走了下来,带着笑说着。
“先生您好,我是来接清河回家的,”沈楠之一边说着,一边透过那窗户朝里看去,就见杨清河正认真的写着字。
那私塾先生看着沈楠之的样貌,又看了好几眼那华丽的马车,最后只是作揖问着,“这位小公子是清河的?”
“我是他兄长,才从上京城回来。”
上京城?私塾先生眉头轻蹙,随即想到,之前还听说过,杨清河的哥哥是被抱错了,原本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来着。
只是,眼前这个,是真的哥哥?还是抱错的那个哥哥?
他也不好问这些,就听沈楠之出问着,“在下杨清平,先生叫什么名字?”
“刘承书,”私塾先生答着,也从沈楠之的自我介绍中得知了他的身份,就是那个被抱错养在杨家的真少爷。
远远看着杨清河还在写字,沈楠之便也没有立马打扰,而是和这位私塾先生了解了一下杨清河的情况。
私塾先生说杨清河很努力,也很认真,而且悟性极好,说不得,能成为这十里八乡,最年幼的童生。
总之,就是说杨清河的好。
沈楠之听在耳里,心里也很是欣慰,他倒是也可以让杨家过得更好,只是他这幅身体,实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
况且,他给的,和杨清河自己挣的可全然不同。
有本事,才能在这世上有立足之地,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说了好一会儿,沈楠之可以确定这位私塾先生肚子里有料,也放心他的人品。
只见杨清河收起笔,准备下课了,沈楠之这才停下和私塾先生的谈话,就站在外面。
于是几个孩子齐齐走了出来,却是不准备离开,而是围观着从未见过的马车。
另一边,杨清河背着用旧衣服缝制的包,离开时下意识的看了眼马车,还想着,比上次接哥哥离开时的马车好看多了。
就看到沈楠之站在私塾先生身边,朝着他笑着招了招手。
杨清河看着沈楠之,瞪大了眼睛,又有些不确定的揉揉眼,没错,是哥哥。
他连忙跑向沈楠之,又在靠近时缓下步子,一把抱住沈楠之的腿,傻呵呵的仰头笑着。
“哥,你怎么回来了?”
沈楠之垂头看着他,抬手揉了揉杨清河的小脑袋,“回来看看你有没有听话。”
这话一出,杨清河立马比划着,“哥,我可听话了,不信你问夫子!”
那私塾先生也配合着点头,“清河的确很听话,很让人省心。”
这下,杨清河跟个小狗似的,仰起头一副快夸我的模样,叫沈楠之哭笑不得,只得点头。
“好好好,知道了,清河最听话了。”
又说了一会话儿,沈楠之才带着杨清河离开私塾,那群孩子,也在马车离开后,才回了家,还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家里的大人。
坐在马车里,杨清河满眼都是好奇,想问什么,又害怕累着沈楠之,只能憋着。
看得沈楠之有些无奈,只得引导他问出来,这一路上一问一答,不一会儿就到了家。
是夜,杨清河是陪着沈楠之睡在一起的,非要赖着沈楠之,听那繁华的上京城的故事。
沈楠之无奈,只能娓娓道来,直到人睡着。
第二日,地批下来了,修建房屋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实际上,说是地批下来了,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农田外,还有许多空地,只需要告诉村长一声,就可以开始修房了。
沈楠之的要求并不算太严格,不过要求房屋一定要足够牢固,能保证质量。
他这修缮房屋,自然要请村里的老手,给的酬劳也不低,所以大家都愿意来,也绝对给盖好。
那些来添砖递瓦的人,沈楠之也给工钱,虽然不多,但他包圆了午饭,有肉有饭,大家都不会说什么。
反倒是干劲儿十足,现在这些人,大约都是实心眼,你付出五分的好,他们便会回报五分,甚至更多。
如此一来,连一个月都没用到,新的房屋修缮好了,再晾个十天左右,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搬新家那天,沈楠之邀请了村里上下,自己那些帮忙的人,吃了三顿饭,以示乔迁之喜。
大家面上也开心,吃不完的,还可以打包带回去,这一下,沈楠之从人人口中的病秧子,一跃成为大家口中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紧接着,沈楠之也没有完全闲下来,反正他身体已经没那么差了,虽然依旧不能操劳,但他可以指挥其他人去做。
例如增加农田产量的肥料,因为那些粗糙的器具,自然做不到真的弄出高效肥料,但他可以弄出打了折扣的肥料。
虽然效用比不上他那个年代,但在这个时候,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
而试验田,就是杨家的田地。
这夫妻俩很相信沈楠之,也乐意沈楠之去做有意义的事,偶尔有些地方,还是他们提出来的,让沈楠之的肥料更快的现世。
要想知道结果,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在此期间,沈楠之又弄出了香胰子。
这个时候自然也有香胰子,只是各方面都太粗糙,沈楠之只是将其精简了许多,然后交给萧毓。
毕竟,如今他这么自在,也有萧毓的功劳,偶尔给对方一些好东西,一来是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二来,也是告诉对方,自己这个弟弟还是想着大哥的。
总之,沈楠之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怎么闲着,他将那些能用到的东西,都精简的弄了一遍,有的失败了,有的成功了。
可以说是对半分吧,不过也已经很惊人了。至少,上京城的萧毓,每每从沈楠之这里拿到什么,都要感慨一句。
他识人的眼光不错。
还要叹上一句,这世上人千千万万,看上去普通的人,说不定在某个方面就能让人大吃一惊。
如此兜兜转转就是五年,沈楠之因为身体的原因,也不会娶妻生子,杨家夫妻还说,日后将杨清河的孩子过继一个给他,让他养老有保障。
对此,沈楠之表示沉默,养老不养老的,还早着呢,何必说那么早。
而他们一家人,也要准备去上京城了。杨清河学习的确是个好人才,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已经是个秀才老爷了。
此次一家人上上京城,也是因为杨清河要上京赶考,于是一家人准备一起去。
杨清河若是考上了,肯定有个一官半职,到时候自然会留在上京城。
既然要留下,那大家就一起留下,即便没考上,不也可以在上京城住下,等下次再战。
总之,一家人是准备就在上京城住下了。
沈楠之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萧毓,萧毓还特意给了沈楠之地契,那是一个很大的府邸,留在皇宫外,离皇宫很近。
这般好意,沈楠之自然收下了。
去到上京城,都不需要沈楠之打点,就有人把一切打点好了,他们只需要安心逛上京城就好。
也是这一遭,沈楠之遇到了那几个熟识的少年郎,他们看上去倒是依旧,只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惫。
关于镇国侯府的事情,已经渐渐遗忘,大家也不再那么肆意妄为,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了。
说话也需三思而后行,变了许多,唯有那喜欢玩闹的性子没怎么变。
只要没有利益纠葛,沈楠之就愿意和他们一直玩下去。
当天,沈楠之被召入宫,和萧毓秉烛夜谈,述说了一夜,才分开。
后来,沈楠之每日就是与人相约去何处爬山,去何处吃饭,或是去何处观湖。
总之,就是自由自在,便是在这上京城,他也是最自在的人。
杨清河也成了榜眼,被人榜下捉婿,相了个好人家,对方女儿家是大家闺秀,又贤柔淑静,和家里人相处和美。
萧毓早些年就纳有妻妾,后来登上皇位,倒是没有抛弃那些妻妾,也没有再另纳妻妾。
就是儿子,也都是出自皇后的肚子,可以说是杜绝了皇位争夺战。
随着年纪的增大,沈楠之能感受到身体在迅速的衰退,尤其在杨家夫妻死后,他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即便有好东西吃着养着,最后沈楠之也只是活到了四十九岁,他死时,正是秋分。
丰收的时节,而这一切,都是由他那个改良了许多次的肥料得来的,大家总算可以吃饱了。
自沈楠之死后,秋分之际,也被称作清平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