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赟和牛贲两个都是五大三粗的威猛壮汉,如今一个个却都眼睛红彤彤的像兔子。
两人怔愣着,眼神似乎看着虚空之中,对于水溶的安慰,反应也有些木然,慢了半拍才似是回过神了,小声的哽咽了一声:
“溶哥儿!”
听到这旧日的称呼,水溶仿佛心间的软肉被捏了一把,格外的酸涩。
一时三人相顾无言。
……
那边厢,皇帝也收到了北静王回城的消息。
“都,都杀了?”
“嗯呐,还做成了京观。”
说起这个,何必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一想到北静王是那么个杀神,他之前还拦路来着,就自己脖子那里凉飕飕的。
永安帝此时也不知道,他是该开心那些给他带来耻辱的敌人都被杀光了,还是该嫉妒北静王的能耐这么大,仿佛把他比成了地里的泥巴,把他的御驾亲征比成了一场笑话。
他的历经生死,大败亏输,在北静王手里却变成了轻车熟路,手拿把掐,小菜一碟。
“京观是啥?”
“就是,就是把敌人的脑袋瓜子,都堆在一起。”
永安帝闻言小心肝颤了一下,这可是屠杀了那么多敌人筑京观的狼灭啊!
他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往日对北静王的态度是不是不够和蔼。
记忆开始走马灯,最后定格在他之前下旨对北静王申斥了一顿的事情上。
完蛋喽!
永安帝心说,不知道日进亡羊补牢还来不来得及。
说曹操,曹操到。
主仆两个正心神震动的时候,小内侍对我来回禀说,北静王已经回城了,正在外面等候皇帝的召见。
永安帝不由得微微弯了弯腰杆子。
但是此时若是不见,岂不是更显得他这个皇帝心虚?
“召北静王前来陛见吧!”
“北静王,爱卿辛苦了!”
“之前陛下召见,臣没有第一时间来拜见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嘴上虽然在请罪,但是水溶的态度我是半点都不客气。
永安帝也知道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有意放软了一些语气说道:
“牛爱卿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牛继宗是救驾而死的,朕必定不会薄待于他。
对其子嗣也会格外优容加恩,朕特许牛继宗可以金棺敛葬,准陪葬父皇的帝陵。”
水溶暗暗翻了个白眼,命都没了,再多的死后哀荣又有何用。
何况,牛家兄弟像不像吃着亲爹的命换来的人血馒头还是个问题呢。
皇帝当他们皇家墓地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生前都被司徒家的人带成这样了,死后谁还想看着他们日日糟心不成?
见水溶默不作声,如此的不给他颜面,永安帝不由得有些抹不开脸面,心中瞬间升起了几分怒意。
但是想起北静王携大胜之威,有救驾之功,永安帝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
有意缓和气氛,皇帝转移话题,对着水溶问道:
“爱卿手中捧着的匣子是什么?是要献给朕的吗?”
“哦,这是柳萌将军的人头,臣从敌人那里抢回来的。”
闻言,水溶掀起盖子,一个满是血迹的球形物体躺在匣子中,永安帝觉得仿佛有血腥味冲天而起,在他的鼻尖萦绕不散。
这种有碍观瞻的玩意拿来给他看做什么?
皇帝面色一白,紧接着生起了熊熊的怒火。
北静王这是什么意思?
抬头狠狠地瞪过去,却见水溶的脸上还带着血迹,那是敌人的血液飞溅染上的。
衬得整个人越发的绮丽,如同地狱的罗刹恶鬼一般,动人心弦却又散发着无尽的危险气息。
气势登时又软了下来。
“陛下,不止是牛将军,此次还有许多文武官员以及将士蒙难。”
永安帝总算明白了北静王的言外之意:
“他们为国尽忠,朕一定重重抚恤。”
什么为国尽忠?
明明是因为皇帝的没事找事,自以为是,傲慢自大,而死的冤枉。
水溶心下讽刺。
见北静王不说话,皇帝以为他对此不满意,虽气愤于北静王的得寸进尺,但永安帝还是说道:
“百官蒙难,将士遭劫,朕也甚是悲痛,这一月之间,朕有意茹素,以告慰和祭奠死去的英灵。”
假惺惺的吃几天素,丢了命的人难道还要感恩戴德吗?
谁稀罕!
我更想让你赔命!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永安帝的故作姿态简直让水溶倒尽了胃口。
“陛下隆恩,臣代他们谢恩。
不过,将士蒙难不仅是敌人狡诈,更有小人作祟。”
大胆!
皇帝心中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
北静王这是在意有所指什么?他行事哪里需要区区一个臣子置喙?
浩浩荡荡的霞光包裹着残阳,从窗棱里钻进来,投下一抹金红色的光芒,仿佛给水溶整个人镶上了金边一般。
“陛下,柳萌将军武艺娴熟,又有亲兵护卫,本不至于落得如此尸首分离的下场。
是那柳芳心肠恶毒,竟做出推人挡刀的事来,没有死在为国尽忠之上,却殁于此等小人之手,真是何其的愿望,何其的不值得。”
心肠恶毒?
推人挡刀?
虽然北静王说的是柳芳,但是永安帝自己心虚,总觉得这是在指桑骂槐。
他胸口憋闷,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只能把那惹事的柳芳作为出气口:
“将柳芳寻来,你们二人对质,朕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没想到来的不止柳芳,还有金铭,这位前西宁郡王,如今的辅国公。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屎壳郎围在翔左右,垃圾才喜欢捡垃圾。水溶险些忘了,如今无论是柳芳,还是金铭,都是皇帝收拢的人手。
看到施施然前来,毫无愧疚之色的两人,水溶含着一丝冷笑撩了撩眼皮。
金铭这是来给柳芳撑腰来了?
是什么给了他错觉,让他以为蚂蚁多了就能让大象束手束脚?
还是说,靠着捧皇帝的臭脚得来了一点兵权,金铭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对于柳芳哭天抢地的喊冤,水溶只是嘲讽的勾了勾唇,说道:
“在场许多士兵无论敌我都曾亲自目睹,柳芳你不会以为自己能够让所有人都闭嘴吧?”
没有人比柳芳更清楚,他并不无辜。
对上北静王要追根究底的话,立即多了几分心虚。但是柳芳知道,这种事一旦承认了,名声可就彻底坏了,小命怕是也不保,所以他只能咬死不认,指望皇帝能看在他投靠的份上对他多有偏私,先将今日这一遭糊弄过去。
而司徒恒也没有辜负柳芳的信任。
毕竟他手底下没几个可用之人,柳芳好歹也是曾经的八公之一理国公府出身,作为老牌勋贵,人脉底蕴深厚。
他想要收拢兵权,分化勋贵,还真不能舍弃了柳芳。
所以永安帝想要大事化小的含混过去:
“战场上混乱,哪里就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了?想来那些士兵看错了也未可知。
说不定那些人就是为了推卸没有保护好主将的责任信口胡说呢!”
柳芳是不是无辜,天知地知,在场的人也个个心知肚明。水溶虽然知道皇帝不要脸,但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般颠倒黑白的话来。
永安帝也不认为这话能骗住谁,不过是有个借口,大家面上好看罢了。
他见北静王面上神情不动,还以为水溶愿意给他一个面子,暂且揭过此事。
没想到,水溶瞬间暴起,一把抓住了柳芳的脖子。
“北静王!”
“北静王你意欲何为?”
“放开柳爵爷!”
“护驾护驾!”
屋子里的众人一阵惊慌失措,难不成北静王真的要造反,或者刺杀王驾?
“咯嘣”一声。
柳芳的脖子软软的垂了下来,瞬间就没了气息。
“嘶!”
在场的众人立即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当着皇帝的面就敢杀人,北静王真是太猖狂,太残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