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陈词之后,文臣也不甘示弱,他们才是大喷子本喷啊,论起讲道理来,怎么能被武夫给比下去。
“陛下,茜香国虽孤悬海外远离大晟,但实则是我大晟扎在南洋的一根钉子,有了此处,咱们才能更及时的把控南洋一带的消息和变动。”
……
洋洋洒洒的劝了许多,永安帝却不置可否、否无动于衷,大臣们险些气歪了鼻子。
只能努力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是皇帝,不能直接以“理”服人,要忍耐!
水溶知道,同皇帝说什么战略要地,讲什么进击南洋的桥头堡都是没有用的,永安帝并不是一个在军事上很有天赋的人。
对于这种利益至上的,能说服他的也唯有利益,水溶盲猜,皇帝大概刚登基不久,尚且在手忙脚乱的接手朝政,没有来得及去数过内库那厚厚的账本,因为,但凡见过的,没有哪个能放弃这下金蛋的鸡。
君不见,那倭国同样在大晟眼中是贫瘠之地,就因为有金银矿,皇帝绝口不提什么舍弃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进的谗言,让他想到了这码事。
“陛下, 臣有事禀奏!”
水溶施施然的出列,在座的各位都是乐色,果然论起以理服人,还得看他的。
“我大晟去帮助茜香国之后,西海沿子的岁入上涨到一年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茜香国本身并不起眼,但是它却能为国库带来源源不绝的海贸税收入。
等茜香国的租界步入正轨了,又可以多一笔关税,到时候在南洋往来贸易的船队都要缴一份税,又何愁那一点劳师远征的银钱?”
水溶心里补充道,听说手串帝当初还组了出海的商队,若是永安帝知道了,别说舍弃茜香国了,怕是恨不得再多来几个类似的。
我嘞个豆!
司徒恒险些从龙椅上掉下来,兴奋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国库一年的收入才六千万两,一个小小的茜香国竟然能让西海沿子的海贸税收多上那么多吗?
想到那数之不尽的金子银子,永安帝有些心痒,早知道他辣么有钱,就不用整日做事畏手畏脚的了。
司徒恒有些后悔,还有些下不来台。
他如今不愿意放弃茜香国了,但是他堂堂皇帝,金口玉言,出尔反尔怕是不好。
何况,每一次的提议都被百官给否掉,司徒恒也难免有些心态失衡。
永安帝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内侍,内侍立即会意: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见司徒恒脚步凌乱,颇有些灰溜溜的狼狈而去,几位辅政大臣对视了一眼,还是北静王有办法,看来皇帝是放弃了那离谱的想法了,果然还是以利诱人效率最高。
他们还是鼓励皇帝踊跃发表看法的,不过同不同意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先不说几位大人那些倒反天罡的心思,只说后宫里,袅袅的烟雾之中,贵妃的面容别有一分朦胧。 “这凤藻宫还算过得去!”
小丫鬟也满心都是笑意:
“到底是贵妃的住处,陈列摆设都
就是之前住过的那妃嫔,听说下场可不算好,也不受宠。”
万春菲一挑眉,凌厉的眉毛似乎要斜插入鬓。
“我何时在意过那个?自我之后,这凤藻宫就又是宝地了。”
一个眼生的宫女借着送节令花卉的机会前来传信,万春菲展开小纸条,瞬间勃然大怒,猛地砸了一下桌案。
“咱们安插在御前的小太监废了!
可恶,北静王那个多管闲事的,竟坏了本宫的大事。”
“娘娘,咱们后面该如何做?本来预计好的法子怕是要搁置了。”
万春菲翻了个白眼:
“但凡他们自己争点气,我也无需操心那么多了。如今想要让大晟从南洋撤走,已经是不可为之事了,咱们干脆换一换思路。
南洋那么大,而且岛屿无数,传令让他们离大晟远一点,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那些商船一个个富的流油,正该贡献给无生老母。”
……
“停车,停车!”
王熙凤晃晃悠悠的从马车里下来,用了一杯茶水,总算好了许多。
“这破路可真不是人走的。早知道,咱们也坐船了。
还是小孩子让人羡慕,一路就那么睡过去了。”
贾琏摸了摸鼻子:
“谁让凤姐儿你晕大海船呢!”
王熙凤摇了摇头,叉着腰叹道:
“这马车坐起来同样是要了半条命。
你说怎么皇帝老爷就突然调了你回京了?咱们来了北疆还不满一任呢!”
贾琏一摊手笑道:
“你管他呢?回京是好事,咱们又不吃亏!”
王熙凤正说这话,忽然觉得眼前一晕,恍惚间看到了贾琏焦急的脸,忍不住感慨道:
唉,这家伙哭唧唧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啊!
然后王熙凤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王熙凤睁开眼睛,险些被贾琏那张大脸吓得心脏都蹦出来。
“你这下流种子是想要吓死老娘这个母老虎,然后换个新婆娘吗?”
贾琏笑嘻嘻的也不恼,连忙凑上去殷勤的扶着王熙凤,王熙凤不禁有些侧目: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琏二爷竟然转了性了,还有这般温柔小意的时候。”
“嘿嘿!”
贾琏笑得合不拢嘴:
“凤姐儿,你有孕了!”
王熙凤闻言愣住了,面上不由一红,半晌才勉强恢复了面色。
她都这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能老蚌怀珠,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怕是要羞死了。
王熙凤难得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不过这娇羞霎那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老娘说怎么忽然晕船了呢,原来是踹上了崽子了。
这小崽子真是个折腾人的。”
“啊对对对!”
如今无论王熙凤说什么,贾琏都连连点头附和。
没想到王熙凤听了这话反而柳眉倒竖:
“你没良心的种子,这不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心疼,瞧你这不知道体谅人的德性,到时候你要是敢欺负老娘的娃,看老娘怎么炮制你! ”
贾琏心中流泪:他就知道,又来一个争宠的。
果然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凤姐,你听我一句劝,这次回京之后,你可不能操劳了,还是咱们的宝贝儿子更重要,好好养着,给我再生个大胖小子。”
王熙凤斜睨了一眼:
“女儿就不是宝贝了,当心我回头就告诉巧姐儿去。”
王熙凤心里有些算计,北静王世子不过才三岁,如今若有个女儿,将来青梅竹马,近水楼台,说不定还能有大造化呢。
她也知道自家和王府有些差距,但是人嘛,总要有梦想。
何况蕤哥儿那个臭小子已经够讨嫌的了,再来一个,还不得要了她的命!
这没良心的又不用成日里看着皮小子,自然可以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轻巧。
贾琏连连赔笑:
“嗨呀,是我口误,是我口误,我哪里不疼巧姐儿了,女儿我也喜欢,有一个淘小子气我已经足够了。
我这不是担忧凤姐儿你的身子嘛,大夫可是说了,你当初操劳险些留下了病根,如今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王熙凤半是笑半是轻嗤道:
“你少和老娘拽文,倘若我不管这事儿,那让谁管,太太吗?
那是个油锅里的钱也要捞出来花的主,我怕她把公中的银子都捞自己怀里去。
这会说得好听,等需要银钱了,谁和你打饥荒去?
老爷不是个爱交际的,咱们不在京里还好说,一旦回了京,往来交际哪个不需要费心思。
倘或闹出什么笑话来,丢的还不是咱们府上的脸面?”
贾琏缩了缩脑袋,心中腹诽,还说太太贪,岂不知是乌鸦看不到自己黑啊,大家半斤八两,各有千秋!
不过,他也爱钱,所以他和凤姐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凤姐儿是为咱们家里好,不过这管家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千头万绪最是磨人,当初不就是,险些让凤姐你把嫁妆都搭进去。”
王熙凤轻笑了一声:
“今时不同往日,到底没了那一心刨地基的家贼,又没了那不停吸血的蚂蟥。
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 那些面子都是虚的,与其为了那点脸面撑着空架子,还不如过的俭省一些,总归自己立起来,才能不让人看轻了。
要是家里没个能顶立门户的出息人,架子搭的再金碧辉煌,也是把自己当做待宰的猪羊!
所以啊,就算回了京,我也不会如往日一般了。”
贾琏诧异的看着自家二奶奶:
“凤姐你可真是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待啊,同那几位太太呆久了,这说出来的话都大有禅意了,咱们二奶奶何时竟转了性,视富贵如粪土了?”
王熙凤狠狠的瞪了一眼:
“老娘就是个爱金银的俗人,你可得老老实实听王爷的话,就算回了京也不能野了心思,管好自家的爪子,别动小脑筋。”
王熙凤摸了摸头上的凤钗:
“我还等着升一升这身上的诰命呢,何况,那可是个财神爷,拔下一根腿毛来,都够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了。”
贾琏连连点头,他几个菜啊,敢背着王爷当二五仔,至于贪财嘛,虽然他爱钱,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伸手,什么不该伸手。
“还有一件烦心事,听说当今下了大赦天下的旨意,二老爷,二太太那里可是件麻烦事,到时候谁去接人,怎么安排?
虽然咱们同二房险些撕破了脸,但是到底一个是你二叔,一个是我姑妈,也不好不管啊!”
王熙凤长长的叹了一声,虽然是亲戚,但是她真的想说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一想到一回京就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儿等着,我都不想动身了!”
贾琏大包大榄:
“二奶奶你就好好养着,喜欢管就管一管,不喜欢就推给我,何况二房还有亲儿子亲孙子呢,怎么也轮不到咱们这当侄儿的去操心。”
王熙凤轻轻点了点贾琏的额头:
“还算你有良心!
到底是运到差了点,眼见探春和惜春的亲事订了,又赶上了国孝。
都是那家人不干好事,险些把三妹妹拖成个老姑娘。”
“哎呦我的天爷啊,凤姐儿你可真是胆子要戳破天,上辈子是孙猴子不成?”
贾琏连忙捂住了王熙凤的嘴巴,皇家也是她能指摘的?
“好事多磨嘛,再说也是三妹妹自己没瞧上眼的,总不能找个歪瓜裂枣随便嫁了,那样岂不是委屈了三妹妹?”
王熙凤拍了拍肚皮:
“好在等操办亲事的时候,这崽子也爬出来了!”
贾琏笑眯眯的捧道:
“到时候自然要二奶奶来大展身手!”
……
司徒恒登基之后一度想要大展身手,既然当了皇帝,自然是想要青史留名的,可惜他的父皇太努力,没给他留下多少发展的机会。
几次试探着伸出触角却都被大臣们给剁了,永安帝一时间也忘了这些雄心壮志,反而和托孤的大臣斗的不可开交。
甚至已经到了为了反对而反对,只要几位顾命赞成的都要抬杠的程度了。
对于这些内阁辅臣,皇帝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帮手,反而觉得如芒在背,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
父皇的忠臣可不一定是他的忠臣,司徒恒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句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是自己的人手,用起来就是不顺手。”
这让林如海无数次皱眉不已,要不是皇帝太过不靠谱,担忧他把江山给霍霍了,林如海手上的致仕折子早就拍到皇帝脸上去了。
众位内阁以及军机处的臣子也很心累,不是他们要提着全族的脑袋和皇帝对着干,实在是这个皇帝太不靠谱。
大概是登上皇位过于顺利了,也没经历过地方上的历练,比起先帝来,并没有什么爱民如子的心思,也没有什么对于江山的责任感,所以心思都冲着争权夺利去了。
论起阴谋诡计和权术,皇帝可以说娴熟之极,但是论起治国,不能说差劲,相反还算中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