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闻言也点了点头:
“总归没有引起甄家的怀疑,我看甄应嘉一家子可是高高兴兴的就上京了。
接下来,其他那几个大概也要动一动了!
就是不知道这么大的动作,会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
水溶轻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陛下的手段可不是他们轻易能看破的。
而且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正好上面那位龙驭宾天了,朝廷上有大变动也是情理之中。
甄应嘉等人被夹杂在其中并不会引人怀疑。
就算有些许疑惑,但是权势迷人眼,高官厚禄之下,那等人又怎么会不上钩。
接下来各地肯定会有一波大规模的升赏调动。”
柳湘莲点了点头:
“我不太懂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溶哥儿你说的肯定是对的,我只管听你的吩咐就是了!”
水溶也知道柳湘莲不耐烦这些,所以也只是浅尝辄止的感慨了两句,最后还是略提了提:
“定亲的事你也别不上心,总不能学郑文那样,一把年纪了才成家。
实在不行就学黄十九,在麒麟卫中找一个!”
柳湘莲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他这么忠心耿耿,没想到主公竟然想要他去死,麒麟卫里的女魔头是一般人能消受的吗?
不是谁都是丁先生那种神人的!
时光荏苒,倏忽就到了初冬时节。
谢锋之流已经被调回了京城,江南一带清丈土地的行动也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展了月余。
张衡玉看着茶炉上氤氲的蒸汽,惬意的抿了口手中的茶水。
“如今虽然百姓还有些畏难的情绪,但是在那些书生的宣讲之下,大多还是很配合朝廷的工作的,还多亏了王爷您出的这个主意。”
水溶轻轻的摇了摇头:
“就算我不说,张大人您也能想到这点!”
张衡玉无奈的叹了一声:
“官绅一体纳粮,相当于在读书人身上割肉,陛下还是太急切了一些,正所谓事缓则圆,若是单单先施行摊丁入亩,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反对浪潮。
若非王爷您想出的这个法子,发动童生和秀才们,把他们宣讲的表现也列入考察,功绩出众的可以有做书吏的机会,那些读书人哪会这么老实。”
水溶抿了抿唇:
“无非是有了更大的利益罢了,此乃人之常情!
能考上举人进士的到底是少数,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书吏已经是难得的谋生路子了。”
张衡玉放下茶盏,眼带好奇的问道:
“王爷,你是怎么忽悠得贾恩侯听话的?
那可是个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的,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利益能让他放弃南面的土地,贾府那等寅吃卯粮、不事生产的德行,怕是全靠这点庄子上的产出撑着吧。”
水溶给张衡玉添了杯茶水,轻笑道:
“琏二哥在赦公心中还是很重要的,上次琏二哥举报反贼妖人有功,若是再积累一些功绩,说不定荣国府的爵位有望原爵承袭呢。
一个侯爵之位,加上亲儿子的前途,和一些关系已经很远的族人加上管事,哪个分量更重,不言而喻!”
水溶轻轻扣了扣桌案:
“再加上我给赦公算了一笔账,让贾大老爷了解了一番,庄子上的收入被那些庄户欺上瞒下吞了多少!
西府的庄子一年的总租加起来还没有五千两,被那些庄户屯了多少不言而喻。
只要贾琏的官位坐稳当了,只三节两寿和那些约定俗成的隐形孝敬都不止这些。
赦公也不是个糊涂的,总不至于为了一点芝麻丢了西瓜!
至于二房的政公就更好劝了,只说可以得圣心和增添宫里娘娘的恩宠,政公自然会积极配合。
那西府的贾珍一直就是看着东府行事,虽然他心存侥幸,但是吓唬吓唬,也不敢硬挺着。
而且,赦公当年可是体会过朝廷的查账团队的好处,这次虽然清丈土地之后要多缴纳一些赋税,但是朝廷绑着他家把那些庄头里的蛀虫清理一遍,说不定来年的收入还会比往年更多呢!”
张衡玉冷哼了一声:
“贾赦怎么不是个糊涂的?”
水溶也知道这两家的官司,如今之所以还挡着薄薄的一层遮羞布没闹翻,不过是为了贾琏。
张衡玉叹了一声:
“可惜,虽然贾家还算勉强配合,但是其他几个大家族却都推三阻四的,尤其甄家,只拿出了一点微薄的土地,很是有恃无恐。
那些人还暗地里煽动和误导百姓和麾下佃户,抗拒朝廷的政策。
若不是王爷的计策,还真叫他们成功了!”
水溶冷漠的勾了勾唇角:
“良言难劝该死鬼,有些人非要逼着陛下动刀子,大人又何必替他们操心呢!”
张衡玉有些侧目,当初在平安州还以为北静王爷是个忧国忧民的,没想到为国为民是有的,但是操劳那是半点都无。
来南面那么久了,他才算是看明白,北静王爷还真是个疲懒的,能动口使唤别人,就不自己动手。
想让他帮忙那是半点都没可能,在京里之所以那么勤快,绝对都是陛下和林尚书的功劳。
张衡玉正这样想着,就见水溶惬意的伸了伸手臂,说道:
“今日就到这里吧,好叫大人知晓,我明日要出门一趟,大人若是有事找我,可以叫府中的下人传讯!”
张衡玉抽了抽嘴角:
“郡王是又思念哪里的美食了吗?”
水溶摇了摇头:
“不不不, 本王掐指一算,几日后就要迎来今年的初雪了,断桥残雪的景致可不能错过。”
张衡玉这一刻只觉得拳头似乎有些痒痒。
人言否?
难道不知他们这些负责清丈土地的已经快要累成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王爷去旅游,唯有宦途人,案牍劳形紧,只想把桌掀,国粹欲脱口!
好吧,人家张衡玉的水平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等打油诗,以上都是水溶根据人家的表情自己脑补的。
就算张大人的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但是对于水溶来说,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正带着黛玉一起欣赏断桥残雪的水溶终于收到了京里来的密信。
“咦,看来陛下终于准备好要动手了!我估摸着密旨大概也就在这几天。
甄应嘉难道很不识趣吗?抄家比预计中到来的还要早!”
柳湘莲找出一封情报递了过去:
“甄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自到了京城之后就和昏了头一般,四处拜访勾连,听说没少撒钱。”
水溶冷笑了一声:
“可不是迷昏了头,果然是权势迷人眼,就连甄应嘉那种老奸巨猾的也一叶障目了,看不见其中的危机。”
水溶想了想,提笔写了两封信说道:
“加急送去京里,一封给林师父,一封送给贾琏。
对了,还有那个匣子,送给陛下。”
柳湘莲有些诧异,水溶和贾家的琏二似乎没熟悉到那个份上吧,这似乎是王爷第一次和贾琏通信!
却听水溶吩咐道:
“派麒麟卫盯着点贾家,若是甄家送了什么东西进去,及时通知贾琏给拦下来!”
柳湘莲有些不明所以:
“溶哥儿你怎么提前算出甄家会往贾家送东西?”
水溶拢了拢手炉:
“我又不是陈道士,哪能掐指一算啊!
甄应嘉只是一时被巨大的诱惑蒙蔽了双眼,又不是真的傻,陛下想要抄家,前期一定有个弹劾的过程。
他就算一时反应不过来,也不会一直意识不到,等他回过味来,一定会四处转移财产,给甄家留下后手。
甄家和贾家可是老亲,贾家又是个漏洞百出、最好糊弄的,我看甄家到时候肯定会往他家撒网。”
柳湘莲挑了挑剑眉:
“他家就算广撒网也不能不挑嘴吧,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狮子勉强干净,只怕连猫猫狗狗都不干净。
以贾家那几位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婪性子,甄家的钱送去了,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水溶嗤笑道:
“正经人家也不会收下甄家的钱,清明人家也不敢收下甄家的钱,这时候收下了,那就是掩藏脏物,是挖朝廷的墙角,只有那些傻大胆、不知律法的人家才敢应承这等事。
所以甄家那是没得选!
好了,不说这个,我提前贾琏也是看在敏姨和黛玉的份上,尽人事听天命,他们要非得自己作死,我也不是他家祖宗,能跟在后面时时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等对甄家动手之后,甄家的那些同党肯定会鼓噪,八成会在朝廷摊丁入亩等政策上做文章,继续煽动百姓。
接下来锦衣卫要专门忙着甄家的事,对江南一带的掌控恐怕会鞭长莫及、产生漏洞。
你传令风里沙那边,让他们盯紧了,风媒有什么消息,一律花大价钱买下来,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我要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是!”
柳湘莲略有些疑惑:
“不动用麒麟卫吗?”
水溶面色沉了沉:
“麒麟卫专心盯着采莲那条线,本以为是我多疑了,没想到倒是条大鱼,我要知道她背后到底是谁,他们到底培养了多少类似的女子,背后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又盯上了北静王府。”
水溶分得清公私轻重,有锦衣卫在,没必要动用麒麟卫的人手盯着甄家,不弄清楚这个未知的敌人,他心中难免有些挂碍。
看水溶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似乎有很多心事,黛玉干脆把小青往水溶的怀里一塞。
“想什么事呢?都快愁成小老头了!”
水溶挤出一点笑意:
“哪有我这么帅气的小老头!
其实没什么,只是有一些事想不明白,所以有些纠结!
不过,过阵子我怕是不能和陪着你了!”
黛玉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扇动着,眼睛明亮而清澈,忽闪间仿佛是一池春水被微风吹皱,泛起了层层涟漪。
“想不明白就顺其自然嘛,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你寸步不离的陪着。
正好外面天寒地冻的,待在屋中围炉烤橘、煮茶温酒,不比出门吹冷风要强多了?”
水溶听了这话,心情立刻多云转晴:
“接下来,也许还要麻烦黛玉你陪着我再演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黛玉眨了眨眼睛,偏头问道:
“那么你这‘陈仓’是在何处?”
水溶神秘一笑:
“金陵!”
“咦?”
“喵?”
……
“陛下,今日有北静王爷从南面送来的礼物。”
“哦?若渊千里迢迢的又送什么来了?”
司徒景诧异的扬了扬眉,难道又有冤大头让若渊那小子借花献佛?
打开匣子一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一匣子各色的猫咪。
“咦,这只像宴宁狸,这只像是造化,这只薮猫分明就是锦豹子。”
司徒景将那十来只毛呢的泥塑一一看过了,又打开了书信:
“咦?原来是若渊亲手做的!
虽然没什么神韵,却也算是栩栩如生!
若渊这小子,真是——
虽然有心,但玩心也有些重了,就不怕旁人说他不务正业!”
夏守忠暗自嘀咕,陛下啊,您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咧开的嘴角略收一收,瞧瞧这眉开眼笑的模样,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你是母猪托生的吧!”
“老大,俺是公的,哦不对,俺是男滴!
你看,咱们紧盯着也没啥必要,都几个月了,人家王爷显然是来玩的,还能有啥可疑的。
你也学一学我,直接躺平得了!”
路人乙早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毕竟他们盯了北静王那么久,人家不是在玩耍,就是在去玩得路上。
所以路人乙已经想开了,跟那么紧有啥用,还不如淡定一点,自己吃好喝好呢,说不定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因为毫无作为被处理掉了,至少在领盒饭之前,路人乙想要做个饱死鬼。
不然,怕是被甄家处理掉之前,他们几个就得过劳死了。
路人甲愤怒的敲了一下自家小弟的脑壳
“躺什么躺,起来嗨,不对,起来跟。
我觉得咱们这次一定有发现,你看,他们这次去的方向是金陵!”
路人乙迷惑的挠了挠头:
“去金陵咋了?
金陵好玩的更多呀,说不定北静王就是去秦淮河潇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