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到选锋营,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至于过山风,当然是拿绳子一捆,马后面拖着喽,罪犯没有人权。
两人去的选锋营可不是为了水溶等人训练临时扎的营帐,而是正经的选锋营驻地,这里水溶也是第一次来。
过山风被一路拖到牢房,砖墙的房子里,只有个木栅栏的小窗,光线阴暗,墙上挂着鞭子、架着棍子、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刑具,地上还有一些暗红色,似乎是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给此处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
水溶见了有些吃惊:“郑文文,你竟然私设刑堂!”
郑文没好气的回答道:“别瞎说,咱大部分军营里都有,这可算不上私设刑堂。
如果咱们打仗的时候抓到了俘虏奸细,不就近审了,难道还要押到衙门里去吗?而且能当奸细的,大多嘴硬的很,不上刑,那些奸细哪能轻易吐口。
咱这刑堂也就平日里打个军棍,偶尔审个奸细罢了,比人家刑部大牢或者锦衣军的诏狱可差远了!”
咋地你还去人家诏狱感受过不成?
看着过山风被架上刑架,捆成了一个耶稣的造型,水溶又好奇问道:
“所以这位大当家要怎么处理?”
郑文随意的摊摊手:
\\\"随意喽,反正这是知府送来讨好王府的礼物嘛,刘知府已经处理好了,这人也不在上报刑部勾决的册子上,所以是杀是剐都是咱么说了算!”
郑文又抬起雁翎刀比划了一下,道:
\\\"我寻思着,直接一刀干掉太浪费了,不如用他给世子表演一下审讯的艺术,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所以这一次是刑讯教学是吗,或者说是练胆大会,总之就是让他见识一下世界的残酷对吧?!
水溶自动做了阅读理解,这王府的教育属实有些硬核了吧。
郑文举起皮鞭,露出一个有点变态的笑容。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子过后,看着不停抽搐呜咽的过山风,郑文有些感慨的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这位大当家还是个硬汉,被打成这样了都还不招!”
说着换了一样刑具,又是一阵不可描述的摧残。
水溶瞅了瞅嘴里塞着的抹布、凄惨的呜呜闷哼的过山风有些无语。
有没有种可能你还啥都没有问!
又有没有种可能,他嘴巴被塞着没法说话呢?!
虽然过山风看起来有点凄惨,但是水溶心中对他是没什么怜悯的情绪的,比起他一个绿林土匪,那些惨死在他刀下的冤魂岂不是更加的可怜?!
至于刑讯过程很血腥?
水溶更是心如止水,半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又不是他自己挨打,有啥好怕的,对于见多识广的穿越者来说,这点血腥程度算是个事吗?
被竖锯洗礼过的水溶表示,这都是小场面,洒洒水啦!
又给过山风添上了点红条条,血扛扛之后,郑文终于放下了手,手臂向后抻了抻道:
“热热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果然松快多了!”
水溶:给人家过山风留点面子呀,人都被打得半死了,你说你还没用力!
口中的布条被摘下来之后,过山风赶忙凄惨的高喊:
“我招了,小的全都招!军爷您别打了!小的,小的要招什么?”
郑文用鞭子手柄敲了敲桌子,直把过山风吓得抖了一下,又厉声喝问到:
“说说吧,你是怎么在宣城外占山为寇的,刀是哪来的,又是怎么聚集了那么多人手?为何袭击王府的车队!”
“冤枉啊,我哪里敢袭击王府的车队哟,我是被手下骗了,那傻泡(混蛋)背地里是二当家的人,骗我说过路的是肥羊,结果是个大大的铁板子咧!
刀子都是村里铁匠打的锄头磨出来的哩,我平日里头遵从道上的十不抢,做买卖是顶顶的守规矩哩!”
做什么买卖?无本的买卖吗!
“十不抢?”
这是啥?水溶有些疑惑。
“听说就是那些绿林抢劫的山匪贼寇所谓的道上规矩罢了,说什么官员不抢,书生不抢,僧尼不抢,鳏寡不抢等等,说白了其实就是欺软怕硬,我给他们总结了一下,其实就是没油水的不抢,惹不起的不抢。”
好家伙,水溶感慨,这绿林悍匪抢劫还抢出优越感来了。
郑文又补充道:“这所谓的十不抢也不是绝对的,大部分土匪都做不到,毕竟全靠自觉,也没个人监督,湘莲的父母就是赴任的途中遇到山匪去了的。”
原来柳湘莲这么小就没了父母了吗?水溶看着过山风,更觉得这土匪面目可憎起来。
所以果然是天下土匪一般黑,绿林上的人个个都是作恶多端,没有哪个是无辜的。
从来就没有什么替天行道,从来也不存在什么豪杰大侠,能混江湖的,有几个手上没有人命的?!
“说起来,他这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听起来可不像宣城附近的,也不像咱么北疆这边的口音。”
水溶语言方面是有些苦手的,除了现代的普通话,也就会京中常说的官话。
在官话没有普及的红楼世界,平民百姓又不像王府的仆役或者北疆的军官一样会说官话,水溶常常听得是一脸懵逼。
郑文仔细的分辨了一二,道:
“这听起来有些像是平安州那边的口音。”
过山风生怕迟了又挨打,赶忙回道:
“回贵人老爷,我老家就是平安州的哩!”
水溶听了大为疑惑,
“平安州是在西面吧?”
水溶记得前两天冯教头还给他们看过大晟的地图,
“你又是怎么流窜到宣城的,这平安州到宣城,相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吧!”
“几年前,一天夜里,老天爷发怒了,地动了哩,那是山也平了,地也裂了,半夜里窑洞都塌了咧,我爷娘婆娘孩儿都没了!全村大半都死球球了!”
提起当年来,过山风的情绪有些低落。
哦,天灾,大地震,听起来挺惨的,水溶又问道:
“那朝廷呢,赈灾了吗?”
过山风摇了摇头。
水溶又偏头去看郑文,这位能看到朝廷的邸报,消息应该比他这个家里蹲和过山风这个平头百姓灵通吧!
郑文眨眨眼,有些含糊其辞的说道: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平安州地动应该是在四年多前,那时候正逢朝中发生了大变故,便也顾不上平安州的事了,虽也是赈灾了,但是没有察院的御史盯着,就那些文官的德行,怕是都贪没了!”
又听过山风接着说:“老爷们咱指望不上哩,差爷说,县里的太爷发话了,说什么预防疫症,爷娘要缓缓的(快快的)烧埋了!家里没的银两么,要烧埋爷娘,我就卖了家里的地了!”
卖地葬父母,还挺孝顺的,看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我听说城中范老爷家的管事收田地,范老爷家,平安州里顶顶有钱的大户哩,但是范家管事逼我贱卖,平日里十两,只给一两银,过分哩!
我心里憋缺,就打死了范家管事,我一看杀人了,就逃哩,也不敢回平安州老家,就一直逃,一直逃,后来到了宣城,在石花山被抓上了山,慢慢地就当了大当家哩!”
郑文听过山风说完,却说道:
“你可知,宣城知府查过了,朝廷并无你的海捕文书,所以,当初范家的管事八成是并没有被你打死,你便是逃了,只要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也不至于今日沦落到此!”
过山风摇头:
“就算这般,我也不后悔,便是没有范家,我们小老百姓也活不下去了,朝廷不管,大户人家还抢我的田,差爷日日收赋税,收得家里精穷了,还要服劳役,当了山匪之后,我再也没被狗差爷和狗大户欺压过,也不用服劳役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生快活!”
这人无可救药了,但是我听了他说的歪理,还觉得他喵的该死的有道理!
难道我的三观也歪了?水溶惊恐,连忙在心里默背了一遍: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水溶日省了一下吾身之后,对郑文问道:
“这个平安州的范家是哪家?小小奴仆管事,竟然如此猖狂。”
毕竟水溶他一个王府世子,大晟顶尖纨绔,身边的人都没猖狂成这样的。
有道是奴似主人型,想来这范家也是个为富不仁的!
这样想着,水溶又感慨了一句:“历朝历代土地兼并滋生流民都是个大问题,若是能限制高门大户圈地就好了!”
郑文闻言侧目:“世子,你知不知道这北疆庄子土地最多的高门大户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