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搭的棚子被风吹得歪了些,卡尔伸手去扶,被暴雨糊了一脸,他随手抹去身上的水滴,加固摇摇欲坠的棚。
“……林澜?”
长鼻子木偶周身逐渐逐渐枯败,雨被风吹到了她的脸上,林澜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出来了。
“你看见钥匙在哪了吗?”
“没有钥匙,”林澜慢慢摇头,“奖牌里面什么也没有。”
卡尔愣愣地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转头去看芬克,“你呢,想起来了吗?”
“没有,”芬克的视线被雨幕挡住,“直接去皇宫,总有办法能进去。去之前把你的鼻子收拾一下,那么长,别影响了行动。”
多年来木偶终日坐在此处,以往的鲜活沉进了土壤里,被深埋起来,他好似下一秒就会如花般枯萎,却又强撑着等什么人过来。
“进去了后,让鸟类告诉我吧,”芬克闭上眼睛,“好久没说谎了。”
卡尔没回话,起身走进了雨里,离开前让林澜在这里等他。
外面的鸟群扇动着翅膀飞了下来,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雨渐渐小了下来,外面的景物也逐渐清晰,林澜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不见卡尔的身影,鸟群密密麻麻地围住它,几乎形成一堵墙。
许久都没有传来啄木的声响,芬克睁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扭头,却因为鼻子太长,只能艰难地转动着眼珠,依旧什么也没看见。
“我们直接走。”卡尔顶着又长了一截的鼻子进来喊林澜,刚准备快步离开,就听见芬克喊他的名字。
“你也忘……”
“走了。”卡尔打断他。
外面的雨停了,一人一偶的脚步很快就听不见了,芬克又无聊地放空了目光。
卡尔也这样了。
……因为石人村?
小六其实觉得林澜做的事情有些无厘头,或许是因为这次比赛本来就没什么目的性。
要顶着长长的鼻子绕开那些密集种植的树木有些难,卡尔干脆仰起头,摇摇晃晃地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可还是越走越难,最后他几乎卡在了树丫之间。
或许他该想个办法把鼻子处理一下。
“您可以帮我找找附近有没有尖锐的石块吗?”
兔子蹦到他的腿边,扒拉着他的裤子,卡尔愣了愣,半晌问道:“什么?”
小鸟飞到旁边,“啾,卡尔,你的鼻子只能我们来啄的。”
“……”可卡尔已经走不出去了,他被死死地卡在了这个地方,怎么也动不了,此时他终于理解了点这些年芬克的处境。
“……那你们可以带她去皇宫吗?”卡尔勉强笑了笑,“等你们回来,我说不定就把那些谎言想起来了。”
“好哦。”
兔子也停下了动作,重新跑回来,林澜看卡尔抬着头,“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的,我没有事,您去皇宫吧,至于钥匙,或许自己会出现。”
小鸟扇着翅膀,“跟我走吧,我跟卡尔不一样,从来不骗人。”
卡尔:“……”
“好。”
木偶的脚步陷在了此地,他开始回忆分明很清晰的过去,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初始的谎言记忆错误。
木偶每说一个谎,鼻子便会变长一截,温拉特山脉时间错乱,也就导致了这份结果的到来也有早有晚,今天的谎,或许明天鼻子才变长,或许后天,或许得十年后。
要想让鼻子恢复原样,只能将谎言对应的真相告诉鸟群,若正确,则它们会啄断对应的鼻子。
这看似是解救,却成了另一种困境,如果它们忘了谎言,注定无法解决鼻子最尖端的那一段,而后面的鼻子也永远无法被啄食。
所以它们必须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谎,知道真话是什么,记得那些谎话的顺序。
否则死亡会降临。
木偶只有一种死亡方式,那便是鼻子长度达到极限,承载了太多谎言的容具破裂,自此化为尘土。
以前将死的是芬克,现在多了个他,卡尔。
除非他想起那个谎。
“前面就是皇宫了啾,”小鸟叼着林澜的领子把她放了下来,“我可以带你飞进去啾,但是可能会被打下来,这里不让飞。”
皇宫深处有一个水晶球,它们都说在那里见过自己。
林澜看了眼墙的高度,“我可以爬吗?”
“不行,墙上有刺的,”小鸟到处飞着看了看,“那边的门有锁,你跟卡尔找到钥匙了吗?”
林澜摇摇头,“没找到。”
后面树上的人翘着腿,啃着手上的肉包,抖了抖衣服上的渣子,“她来了,钥匙给她?”
“……她应该在石人村就找到的”
“哦这个啊,我好像忘把钥匙放奖牌里了,哎哎什么眼神,主要是那块石头最近木鱼敲得挺好听,我不忍心把它的宝贝拿走嘛,”方浦和往后一瘫,“我不适合做这些,而且……你或许没发现,外面的那群家伙,看不到这里。”
“什么?”黑衣人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想要让她结束后还能在外面的世界正常生活,所以让我搞这一串任务一样的事情,但可能因为套了太多层,他们似乎看不到里面,”方浦和打了个哈欠,“那些人的目光大概仍在那个考场里。”
黑衣人沉默了。
“给她吧,”方浦和看向林澜脸上逐渐脱落的泥层,目光有一瞬间柔和,“没人带,她不知道怎么做。”
“……可以,”黑衣人摸向脸上的纹路,“我去准备,你把石头带来吧。”
“其实我早带来了,”方浦和笑嘻嘻道,“就等你了。”
“……”
五分钟后,树底的石头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不行!这是我要保护的东西,你不准碰!!”
“别这么小气,借我用用,待会就还你,”方浦和点他,“不就是颗种子?”
“滚蛋!”
“种子在石头里很难长出来的,得种土里。”
石头动作顿了顿,“真的?”
“你看石人村的石像里面有花吗?只有土壤里才有植物,给我,我帮你种,作为交换,先借我用用。”
“你要是骗我,我把那兔子门牙掰断。”
“成交。”
种子从石头里飘了出来,它在空中跳动着,旺盛得宛若一簇火,红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