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克把自己身上的木屑吹掉,细小的飞絮飘到了远处,打着转儿落在了桌上。
那个人在吃饭。
他回头看了眼房间,哼了声,往林澜那边走过去,“去看看最里面的房子?”
“好。”
木偶把胸口破了的衣服撕开后当外套般拢好,他没有心脏,无法被掏心,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我们看完就走,”脖子处的紧涩感还在,芬克感觉喉咙里仍然堵着木屑,却怎么也咳不出来,他干脆放弃,任由那些杂物卡在咽喉,“走吧。”
石人村里有许多石头,芬克一路踢到了好几块熟睡的家伙,“你叫林澜?”
“叫。”
木偶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你们人类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小六:【……】
林澜疑惑地看他,芬克挥挥手,“哎呀我随便问的,这里你以前来过吗?”
“来过的。”
“我还以为你是第一次来,”芬克见里面那栋房子越来越近了,开始放慢脚步,“你们人类,平时过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林澜下意识想问小六,不知为什么却没问,她觉得眼睛有些烫,伸手去按,触感却是一片冰凉,她的眼皮上有风干的沼泥。
“那你经常说谎吗?”芬克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人类既然可以无限制地说谎,那你们的世界一定很疯狂吧?”
“没有,”林澜认真摇了摇头,“不疯狂。”
芬克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站在了房门前,慢慢将前面的石块推开,“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林澜不知道之前在森林的那次算不算,可现在似乎是芬克的记忆。
房间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最高处的台子那有张照片,几个动物挤在了镜头处,将后面的场景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右下角伸出来的奖牌。
“龟兔赛跑,”芬克敲了敲桌面,“以前听森林里的鸟说过,它们山大王赢了。”
“那个奖牌也在这吗?”
“奖牌?”芬克在相册后面找了找,翻出一个小盒子,“这个吗?”
他们蹲下来研究这个匣子,芬克晃了晃,听到里面传来咚咚的声音,好奇道:“你问奖牌做什么?”
“鸟说里面会有钥匙,”林澜捏了捏匣子,“我来这里是找它的。”
“……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吗?”芬克面容变得有些僵硬。
为什么这个惩罚要降临在爱说谎的木偶种族身上,他们一定要受到钳制吗?
人类既然不爱说谎,让他们鼻子变长啊,反正他们也不怎么说。
为什么偏偏是木偶,是芬克,是卡尔。
林澜已经把盒子打开了,她拿出奖牌,摸着外面的金属镀层,“我打不开。”
芬克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木偶力气不小,几下便把奖牌从侧面掰开,等看清里面后,他朝林澜扬了扬,“是空的。”
“……”林澜愣愣地看着奖牌,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吗?”
“没有。”
“还有别的奖牌吗?”
“不知道,看上去没有,”芬克把盒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这是哪里的钥匙?”
“皇宫的。”
芬克:“……哪里?”
“皇宫。”
芬克想起来在哪见过林澜了,在皇宫深处的水晶球,他在里面见过林澜的脸。
原来是她。
“我带你去找,”芬克把东西揣在怀里,快步往外走,“我们先去皇宫,路上问线索,没有就翻进去,打地洞,总有办法的。”
“好。”林澜觉得他们都在帮她。
她望向天空,只看到了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是要下雨。
“去哪?”村口堵着一个人,温宏身上满是血,他两手空空,站在那却格外有压迫感。
芬克头皮发麻,他死不了,但林澜不一样。
或许就该听方大人的,把这个人弄掉。
“找我有事?”芬克带着笑看过去,眼底却一片冰冷。
“把我的诅咒解了。”那人的面容也不带半分温和,手放在身侧,似是随便准备动手。
“行,跟我进去。”芬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澜,转身就走。
温宏没跟着走,他看向另一个泥人,直接伸手往对方心口抓去,芬克察觉到什么,迅速把他的手踢开,“说了跟我进去。”
“然后你们分头跑?”温宏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都进去。”
“……行,”芬克看向林澜,“走。”
温宏从门口让开,也往村里走去,芬克突然将他扑倒,“林澜,去找卡尔!!鸟群会告诉你他的方向!快去!”
“……”
【快走快走!!林澜!】
林澜几乎是被小六的催促推着往前走,她每次想回头,却总有一只无形的手摁着她,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时空扭转穿梭,等林澜再次停下,面前是一只木偶。
芬克。
对方似乎看不见她。
鸟群绕在他周边,站在那个有人手臂长的鼻子上,“啾啾。”
芬克:“现在?我鼻子才长了这么点。”
“啾,鼻子太长的话,别到时候你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谎。”
“怎么可能,”芬克耸耸肩,“我的记性没那么差。”
话音刚落,他的鼻子又长了几截。
“啾,芬克,我们饿了。”
“森林里没有水果。”
鸟类无动于衷,“啾,好像不是这句。”
“?”芬克第一次判断错误,他再次回想,“就是这句,怎么可能有错?”
“啾,可现在确实啃不了鼻子。”
“……我再想想,再想想,”芬克坐了下来,半晌喃喃道,“不可能,就是这一句,我的记忆不可能出错。”
“芬克……要不试试你说过的其他谎?说不定你没注意到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别的话。”
“天是臭的。”
“啾,不是。”
“树里有能让天空变香的宝藏。”
“啾,不是。”
半个小时后,小鸟站在芬克头上,“啾,你的鼻子又变长了。”
“……”芬克揉揉脸,“明天我再来找你,晚上回去我想想。”
“好,啾。”
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芬克始终没有猜出鼻子最尖端对应的那个谎言。
他的鼻子也越来越长,逐渐影响了行动,芬克从满山脉的跑,变成了在一片区域活动,最后他坐在了石头上,鼻子卡在树木的间隙,另一端通到了森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