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初来时秋景愣了愣,以前书本上出现过、甚至考题里做过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林澜的林字,或许和林季初的林有点关系。
“你好。”林季初鼻梁上贴着纱布,看着有些狼狈,面容却极温和。
秋景边想着,户外工作看上去真的好危险,边抱着自己的书到外面去,给他们留下了私人空间。
林季初只来得及说了声谢谢,秋景便已经出了门,动作又快又熟练。
他便坐了下来,嗓音沙哑地开口:“……林澜。”
林澜放下手机,看他,不知该喊什么,也就没讲话。
“殷西尤的开庭审理在半个月后,要去看吗?”
林澜摇头。
“等比赛完了,要回家看看吗?”林季初有意不去看林澜的手腕,问的话也委婉至极。
“苍蒲吗?”
“是啊,”林季初朝她笑笑,“我买了几棵果树,那边的土壤里适合种植这些。”
林澜很认真地拒绝道:“那不是我的家。”
她的手搭在被子上,纱布松了些,半截落了下来,林季初还是看到了。
“……好。”他依旧带着笑意,指了指林澜的手腕,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这个掉了。”
林澜低头,自己把纱布缠了回去。
他们也不是她的爸爸妈妈。
“疼不疼?”林季初还是问出了口,连带着上次,一起问了出来。
“不疼。”
林季初看着她,喉间多次哽咽,嘴唇嗫嚅几下,也只能说道:“那我明天再来……”
“你们会去看裴谣吗?”
她用的是你们。
林季初愣了愣,一时有点摸不清林澜的心思,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却听林澜开了口:“她超好的。”
小六说这里不是小说了,裴谣也不是女主了,林澜记住了。
可过去做不得假,裴谣的好也是真的。
林季初看到了林澜弯弯的眼角,心底软了软,“我知道了。”
她们都很好。
“对不起,”林澜把手藏回被子里,看向林季初,“之前我不该喊爸爸的,以后不会了。”
“可以喊,”林季初眼眶有些红,干巴巴道,“以后也可以喊……”
不用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
可林季初又不敢贸贸然说出口,不敢掀开对方已经掩好的伤疤。
“不喊。”林澜认真摇头。
小六冒了出来:【其实,他应该是想你还喊的。】
【可他是裴谣的爸爸,我不能喊。】林澜觉得自己已经喊错了二十年,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小六:【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她的爸爸。
小六不懂,它看着林季初,【以后你和裴谣一起喊他爸爸不行吗?】
林澜摇头。
林季初离开了,背影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秋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她进去时林澜正看着墙面发呆。
看她似乎很无聊,秋景搬出了几套题库,很豪气地一摆:“想做哪个都可以。”
林澜裹着被子躺下了。
小六也挪开了目光。
秋景:“……可恶。”
她掏出手机,发现比赛结果已经提前公布了,便戳戳林澜,“成绩出来了,看不看?”
【看看看看看。】小六迅速调整视角,积极得不行。
它脑海里自动浮现所有流体崩裂的情景,与之前在真正时空道里看到的训练悄然重合。
林澜也坐了起来,和秋景凑到了一起。
最先显示的是小组排名。
第一行:沈越、米陵、林澜。
第二行:裴谣、龚青、班松。
第三行:米敦、柏漠、秋景。
个人排名里,林澜的分数断崖式居高,稳稳停在第一的位置。
这次的比赛与以往有些不同,化感后台数据参考与所寻契点数挂钩,所以自动评分里化感者几乎没拿到分数,全给了林澜。
撕裂同理。
所以前三名全是守护者,又以林澜分数最高。
秋景冷静地翻完,又不怎么冷静地比了个大拇指,“太厉害了吧林澜!感觉可以直接进研究所了诶。”
“我不进,”林澜看到秋景的分数,跟着比大拇指,“你也好厉害的。”
“行,我们当研究所得不到的高人,”秋景酷酷地比了个耶,“等比完赛我就要回去上学了,高三可能比较忙,等我考完了再来找你玩。”
林澜:“好呀。”
——
米陵摁灭屏幕,划开,摁灭,划开,反反复复好多次。
第一名始终是他们组。
“……”
不拿冠军小分队,快拿到冠军了。
他私戳林澜——最后一场比赛你真的不来吗?
——来
——还记得我们的队名吗?
——不拿冠军
米陵还是决定相信林澜一次,他转头给裴谣递了杯水,“好好休息,最后一场比赛加油,一定要超过我们队。”
裴谣:“……”
米陵手机一歪,聊天界面露了个头,裴谣恰好看见了林澜的名字。
“……你们都不想拿冠军吗?”
“没有,你别误会,我只是喜欢给对手打气,”米陵把手机收好,“林澜刚刚说她会参加比赛的。”
杯里的水是温的,裴谣却觉得有些冷,她看着杯壁映出的指纹,脑海里却想起了伊引休说过的话。
为她铺路。
可这只是一场比赛,普普通通的、三年后、六年后、九年后还可以再来、不来也没有关系的比赛。
裴谣捂住眼睛,刺目的光线被遮挡,还是有些从指缝里漏出。
她突然很想和林澜聊聊,想知道对方身体怎么样,比赛准备得怎么样,是否真是伊引休所说的铺路,更想知道林澜是怎么想的。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理智来讲,并不是她的错。
裴谣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依旧无法对林澜的过去淡然处之,会止不住地去想是因为自己。
她的难过、孤独、伤口,或许全是由于自己。
裴谣突然想起了正式比赛的第一场,玛丽苏站在天台边缘,朝林澜伸出手——你想和我一起死吗?
林澜说好。
她说好。
裴谣慢慢感受到了一股极致的疼意,绞紧了心脏,又逐渐往外压迫着胸膛,一点一点扼住了她的呼吸。
你为什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