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豆腐，又滑又嫩的方块一夹就碎，试了几次后她便低下头去吸。
叶弘泽端着小炒走了过来，把几个盘子放在桌上，“以前你一般吃什么？”
“外卖，食堂。”
“……”
不在家吃吗？
叶弘泽张张嘴，又闭起来，极其自然地把问话咽了下去。
他还记得选手的简介的大致内容，林澜的那一张还挺有意思，当时网友在官方账号下特意点了那份资料。
“父母有、特长有、工作无、学历无。”
叶弘泽意识到什么，摸着面前的杯子不再开口。
林澜也没觉得叶老师坐在对面看自己吃饭有什么不对，她慢吞吞地咬着嘴里的菜，夹到什么就吃什么。
小六对医生说的话耿耿于怀，隔一会就要看看林澜，就这会功夫，已经冒出了十几次。
它盯着对方吃饭的样子，莫名想起了以前。
那个时候，林澜总是把饭从下午吃到晚上，问原因就说想吃、喜欢，小六觉得那个时候林澜吃饭似乎挺开心的。
开心什么它也不知道。
它又去看林澜现在的样子，对方捏着筷子，吃得很慢，很机械地把饭喂进嘴里，又嚼了很久才往肚子里咽。
林澜很多时候反应都慢半拍，这样的吃饭速度似乎也能理解。
可小六见过另一个样子的林澜。
她虽然失忆了，虽然很多事情都不会，要学、要教，但起码她吃饭的时候是快乐的。
小六还因为这个和她争论过。
可是现在，有东西变了。
小六恍然间觉得，它似乎很少见林澜开心地吃饭了，别的事情也是。
对方在认真当着恶毒女配这个角色，小六让她学情感，她就努力去学，学情绪，也去学。
可快乐不也是情绪吗？
怎么没了。
新的没学到，旧的又丢了。
小六想起医生刚才的话，有些茫然，又有点后悔。
可能是它的问题，它导致了这个结果。
【林澜，】小六欲言又止，【人类的情感很难学吗？】
【……】林澜咬着有点难嚼的牛肉，把自己知道的情感都想了个遍，【我学不会。】
【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问题。以后……算了，不学了，我现在去找台词，以后你照着念。】
林澜：【不学了吗？】
【不学了。】小六想，可能就是脑部结构异于常人的原因，她才总是学不会。
现在又不能把脑子变回来，怎么学。
先算了，它努力点好了。
叶弘泽偶尔抬起头时，便看见林澜对着碗发起了呆，和以前上课一样，她总是会走神，每当这个时候，叶弘泽总会拿尺子轻轻敲她。
今天他却难得思考起了原因。
可能就是因为那张不一样的脑部结构图。
林澜没吃完，她看了眼周围，这才意识到外卖不在身边。
“怎么了？”叶弘泽看向她还剩大半的碗，“不多吃点吗？”
“我吃不完。”
叶弘泽想起那句营养不良，有些担忧地看着林澜，“你平时吃多少？”
“五十道菜。”
叶弘泽：“……？”
——
轰鸣的雷声响了起来，瓢泼的阵雨往地上砸，树枝被吹得晃晃荡荡，断裂的枝干掉到了地上。
许颖靠在墙上，看着外面细细密密的雨，兜里的照片露出一半，被她伸手按了回去。
林澜站在侧面，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许颖的脖子，对方的口罩没盖严实，露出许多深深浅浅的疤痕。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偶尔亮起的闪电照亮了这处，把所有的光掩过。
她突然想起了裴谣。
那个幻境里，林澜看见的裴谣。
当时她也是看着这么大的雨，轻声说着以后不上学了的话。
林澜看见了裴谣过去的一角，很小很小的一角。
现在她看见了许颖。
两个人的身形逐渐重合，相似的脸也叠在了一起，雷声不断，无所顾忌地点出已定的宿命。
叶弘泽：“不过去吗？”
许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主动走了过来，林澜看着她走向自己，有些无措地后退一步。
她只是想来看看，却还不知道怎么和许颖对话。
后者见状，先理了理自己的口罩和衣领，然后主动伸出手：“你好，林澜，我叫许颖。”
——
桌上有一本timed基础书籍，伊引休认出来这似乎是林澜带过来的。
他看了会时间，叶弘泽和林澜还得有一会儿才回来，便随意翻了翻书，准备打发打发时间。
这书有些年头了，伊引休一模纸张便有这种感觉。
他看向书册，着者仅是许颖一人。
再往下翻，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这字看着稚嫩，伊引休估摸着应该是林澜小时候写的。
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
他来了点兴趣，又去看具体内容。
timed基础理论枯燥与乏味，小孩子用天马行空的想象模拟着一道道理论与公式。
天赋不错，伊引休如是想。
又往后看，记录的字只多不少，几乎要盖住所有空白的地方。
通过内容，不难看出对方肯定看完了基础理论书，那一本说不定也像这本一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毅力不错，伊引休又想。
是很有毅力。
原来林澜真的学了很久，以前的疑惑逐渐被解答，他看着某一处，有些不解地想，既然这样，林澜的成绩为什么在后面。
他登录官网，又翻出比赛的视频，动作间书掉到了地上，一个反着光的小角从里面滑了出来。
把手机架在一旁，伊引休伸手去捡，他的指尖触到书皮时拐了个弯，划到那个小尖尖处。
取出来，是一张照片。
他对着上面的人脸看了一会，又将目光转向手机，直播屏幕被点了暂停，里面的人心不在焉，有些呆愣地看着某一处。
分屏的成绩表里，是为零的守护分数。
手上的照片是一张合照。
左边的人，有一张与裴谣极其相似的脸。
或者说，裴谣，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