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踩着凌乱的月色回房,离得近了看见门边站着一个人,对方逆着光,在门板处轻轻敲了几下。
咚咚咚的几声响起,不大,但可以听得清。
他低头看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一点三十。
米陵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声,转过身准备走时便发现房间的主人就站在身后。
“……”
“……”
安静了片刻后,米陵率先开口,“你刚训练完回来?”
沈越摇了下头,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按下旁边的开关,室内骤然亮起,他脸上被蚊子咬的包也被米陵看得一清二楚。
湖边蚊虫多,他又没刻意动弹,招惹了不少吸血生物,此时若掀开衣服,能看见皮肤上有不少红点。
想到零点以前是七夕节,米陵默默移开了话题,“沈越,你想拿冠军吗?”
沈越给他倒了杯水,继续摇头,“我最近状态不太好,如果你想找队友……”
“太好了。”
“?”
米陵郑重地接过水杯,“既然你也不想拿冠军,我们刚好可以组个队。”
沈越捏了下自己的手心,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化感者,米敦,也是化感者,我们三个并不能组成一队。”
“没事啊,我不和他一队,”见沈越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米陵轻咳一声,“他是来拿奖的,到时候要加学分,我没有那个意愿。”
拿第一不是米陵的风格。
而且他弟弟适应完前几场比赛,后面肯定要开始发力,到时候——他,一个立志不给他人带来压力的人,身为牛逼哄哄化感者的队友,就没法再继续低调了,这不行。
成功捞到队友,米陵把沈越拉进一个小群,群名是——不夺冠小分队。
加上他,群里已经三个人了。
“林澜也在?”沈越看着有些熟悉的头像,问道。
“我看林澜经常请假,觉得她应该没其他人那么在乎这个比赛,就问了下她想不想拿冠军,她说不想,我们就一队了。”米陵边解释边顺手给在自己下面的选手打了个榜,着重关照了在最底下的柏漠。
往上翻时看见了林澜遥遥领先的数值,不由呼吸一窒,默默下滑,给榜二的裴谣送了一个为爱发电。
贡献值加零点五的消息一弹出,他便切换了屏幕,怀着沉痛的心情给林澜私发了两条消息。
<米陵>:你低调点!
<米陵>:我们不夺冠小分队,是一个低调的队伍!
沈越抱着水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
他希望林澜找到可以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事情,现在……不想拿冠军,是什么意思?是她只为了兴趣而来,还是……别的什么?
等米陵走后,他也掏出手机,在键盘上删删打打,最后给林澜发了条消息。
<沈越>:打游戏吗?
——
单飞文仍旧没联系上许颖,想起对方工作时什么也不管的状态,便将手机放了下来,他闭上眼,遮住里面浓浓的倦色,“这件事先放一边,林澜的化感值不要说出去,等确定了再和其他选手的数值一起公布,我会联系所里面的人,从最基础的理论开始验证。不早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宗恒拉开袋子,把自己吃完的竹签一根一根放了回去,他难得那么细致地做一件事,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
单飞文犹豫片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宗恒:“timed研究进行了多少年?”
单飞文下意识答,“二十。”
“还行,也就比我小一点,我都能做错事,它错一点理论不是很正常吗?”宗恒语气轻松,把桌上没喝完的可乐丢进了垃圾袋里。
单飞文:“……”
叶弘泽想起宗恒初来研究所时,挂着半边鼻涕训练完,哭闹着要回家的样子,又想到这小孩后来一个人跑到时空道里,拼了命的训练。
他轻轻叹了口气,抱起二代仪器,“我再检查一下,说不定是这一台某个硬件的问题,明天我把其他的二代也带来,让林澜再试试。”
“不用了,看理论吧,”伊引休看着二代所记录的所有测算数值,说道,“当初,却空怀化感值并没有被测出来,二代不一定能解决一代所有的问题,个体的差异性或许正是我们需要改进的理论点。”
末了,他补充道,“事情说不定没我们想得那么糟。”
“听伊引老师的吧。”宗恒拎起垃圾袋,推开门走了出去。
——
许颖没想到自己会在实验室里睡着,她掀开酸涩的眼皮,看见熟悉的地面时仍有些发懵,僵硬又冰凉的触感贴着她的皮肤,带来些许刺痛。
白大褂上沾了许多机器滚轴的油渍,有些脏污渗进衣服里,黏乎乎地贴在身上。
她好似没有察觉到这种不适,习惯性地捡起记录纸,找笔时却犯了难。
忍着头部的疼痛与刺激,她一次次弯下腰,在有些乱的地面翻翻找找,椅子被拖出又塞进去,箱子移开又归位,最终在操作台底部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支笔。
然后许颖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她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实验室里显得更加狰狞,仪器偶尔发出赤色的亮光,几抹红色映在她有些浑浊的眼底。
……要做什么来着?她忘记了。
她站在原地半晌,才想起一点点,慢慢走到了一个实验桌前,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瓶子,一连倒了好几片药,一股脑儿塞进了嘴里。
药片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她连忙去找水,却因不知道水在哪,只能捂着自己的喉咙坐下来,直至它们被强行吞下,脆弱的喉口被撕扯,但这轻微的疼痛抵不上大脑处阵阵的钝感。
一团乱麻的大脑变得清晰,那些丝线被一条一条扯开,timed理论框架从头至尾展现了一遍。
缓过神后,她拿起笔,记录下了仪器上的数据。
记着记着,她又停下了动作,抬起腿离开,站在角落里的水壶前,盯着里面沸腾而起的小泡发呆。
这一次连水的位置都忘了。
她还能撑多久?
许颖伸出手,熟练地用指腹擦了下口袋里的照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每一次落下的位置对应了照片的哪个部位。
她轻轻摸了下脑袋上方的位置,眉眼浸润起化不开的温柔。
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