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朝廷大军,除了周通尧,似乎没人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毕竟唐景寒的尸体还在镇子外面挂着,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江湖人,也没人愿意步唐景寒的后尘。
武当这边自然也不可能让周通尧前去犯险,这家伙要真打过瘾了,根本不会杀出去或是杀回来,恐怕会一直在阵中战至力竭而亡。
元月道长此刻也是亲自出来阻止周通尧,“没事瞎逞什么能,兵家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朝廷兵马具体有多少,做了什么布置,战力如何,领兵的将军是谁,这些通通不知道,你小子贸然冲出去,莫不是想让为师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通尧讪讪挠了挠头,“师父你还懂兵法?”
元月道长没好气地给了周通尧一个大脖溜,说道:“为师收了你们这些不省心的家伙,不多懂些知识,怎么给你们擦屁股?”
元月道长所说的气话,却被旁边的张辂理解成了意有所指,他来到元月道长身前,径直跪了下去。
三弟子还未教训完,五弟子又跪在了跟前,元月道长不解,赶忙问道:“张辂,你这是作何?”
张辂赶忙说道:“是徒儿的错,让武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好在今日大多数的流言被证实为不实,不然恐会陷整个武当派于不义,至于外面那些朝廷大军,徒儿也一定会处理好,还请师父放心。”
听了这话,元月道长才知道是张辂误会了,他马上将张辂扶起,嘴里还说着:“你说得这是什么傻话?为师可从来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此次事件明显是有心人为之,就算没有你,恐也无法避免。”
燕无笙也是适时站了出来,开口说道:“今日落得如此境地,确实怪不得你,只怪我等听信了谗言。”
以燕无笙在江湖中的地位,他的一句话便能给江湖定下风向,对此,无论是元月道长还是张辂,都极为感激他。
尤其是张辂,很是郑重地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多谢燕大侠。”
燕无笙摆了摆手,说道:“张五侠何须谢我?你本就无错,是我等听信了谗言,该是我等向你道歉才是。”
不得不说,燕无笙说话做事均是坦坦荡荡,就算他身为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大侠,认起错来也毫无包袱可言,也许正是如此,他才会在江湖中享有如此声望和地位吧。
张辂也觉得燕无笙是一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无论是当初在东昌城的约定,还是今日两人间的比斗,都让张辂觉得和燕无笙相交是一件极为舒服的事情。
张辂自然不可能让燕无笙道歉,他赶忙说道:“燕大侠是前辈,如此说可就折煞我了。”
燕无笙也不矫情,开口说道:“如今事态紧急,我也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你刚刚说会处理好那些朝廷大军?”
既然燕无笙发问了,张辂也没有藏着掖着,他道:“无十足把握,可总要试上一试。一会我先过去探探底。”
燕无笙点了点头,又道:“可需我帮什么忙?”
张辂轻轻摇头,“不必,燕大侠在此处坐镇便好。”
说完,张辂又朝着元月道长行了一礼,开口道:“师父,徒儿去了。”
元月道长轻轻点了点头。
张辂刚欲转身,不想却被通一抓住了袖口。
张辂回头,见通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怒意,便轻轻笑了笑。
可通一却笑不出来,她的眼中多多少少有些晶莹的泪花,她道:“要不你别去了,外面那么多人,会有危险的。”
张辂摇了摇头,“这个险总要有人去冒的,能为天下英雄做些什么,冒些险也是值得的,况且怎么说我当初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无论是谁领军前来,总要给些面子才是。”
张辂这话说的让现场不少江湖人为之汗颜,今日他们来到武当,本是想取张辂性命的,可到头来,张辂却以德报怨,转过头来要救他们。
张辂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很好,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用手扒拉开通一的手,转身就走。
通一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伸手想要抓住张辂,却被元月道长拦了下来。
“张辂,我求求你了,你别去!”通一哭嚎着,可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辂的背影越走越远。
徐昊源也想拦下张辂,可她终究没有上前,只是在心中默念:张辂,今日你若死了,我绝不独自苟活,必随你而去。
张辂没有回头,只是开口说道:“若我遇到了危险,那便再也没有了谈判的可能,届时诸位就突围吧,能活下来最好。”
张辂的背影和话语让人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少林等一干僧人齐齐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元月道长一边拦着通一,一边朝其他弟子吩咐道:“你们几个随张辂去看看吧,若真要遇到什么危险,总要把他安然带回来才是。”
李通阳等人领命而去,燕无笙也在这时站了出来,“我也跟着一并去瞧瞧吧,若真有什么危险,我这身手总还有些用处的。”
一干人等随着张辂出了镇子,张辂自然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而镇子里面的江湖中人也都紧张地注视着张辂。
张辂一直走到绑着唐景寒的那根杆子下面,他挥出一剑,剑气直接割断了束缚着唐景寒的绳子。
唐景寒的遗体也随之掉落了下来。
虽说这个唐景寒之前还偷袭过自家大师兄,但人死如灯灭,无论生前有什么仇怨,死后也都随风而去。
再说了,蜀中唐门可不仅在蜀中地位超然,就算是放眼整个江湖,那也是一等一的大门派,只要将唐景寒的遗体带回去,也必能获得唐门的友谊。
张辂伸手,一把接过了唐景寒的遗体,然后向后看了看,抱着唐景寒的遗体来到了殷通逸面前。
“麻烦四师兄了,唐景寒的遗体就麻烦你先抱着吧,稍后带回去,找人运回蜀中唐门。”张辂开口说道。
殷通逸不满地说道:“你倒是会选,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来。”
张辂耸了耸肩,开口说道:“没办法,这里我能使唤的大概也只有四师兄你了。”
殷通逸四下看看,李通阳、郁通凡、周通尧三位师兄张辂自然是无法使唤的,燕无笙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自然也没办法使唤,那么能使唤的,好像还真是只有自己了。
殷通逸摇了摇头,极为不情愿地从张辂手中接过了唐景寒的遗体。
张辂看了看远处的朝廷大军,此刻帅旗已然清晰可见,这年头的旗号五花八门,大多会把领军将领的官职和姓氏写在帅旗上面。
张辂仔细看了看,朝廷大军那边立着三竿大旗,其中一面上写着“指挥同知”四字,第二名上写着“信安伯”,最后一面大旗赫然写着一个“张”字。
张辂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本家,当初在金陵之时,姓张的勋贵着实不少,但封号为“信安伯”的还真就没什么印象,想来这大概是靖难之役后朱棣所封的勋贵。
张辂本还想着往朝廷大军那边走走,不了此刻却听到“笃”的一声轻响,这声音极其细微,却还是被内力极佳的张辂捕捉到了。
他立刻停下自己的脚步,三息过后,一支羽箭直接插在了张辂身前不足两米的地方。
张辂眯了眯眼睛,看向了朝廷的大军。
朝廷大军那边却有人喊道:“来者止步!若想投降于朝廷,先封住自身穴道,放下手中武器!”
若是一般劝降,只要求放下兵器就足够了,奈何江中众人各个武功不凡,即使收了武器,战斗力也不会弱上多少,只有封住穴道才足以令人放心。
张辂这边投降自然是不可能的,封住穴道放下武器?那和待宰的羔羊又有什么区别?张辂对此充耳不闻,他再次抬脚往前走去。
而朝廷大军见张辂有如此举动,弓箭手立刻拉开了手中的弓箭,只等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直指张辂,可不知为何,大军的传令兵开始四下奔走,那些拉开弓箭的弓箭手似是得了命令,一个个将手中的弓箭又放了下去。
于此同时,张辂也自怀中掏出了朱元璋赏给他的令牌,他单手将令牌高举过头顶,大声喊道:“此乃先皇所赐之令牌!此令出,犹如先皇当面!原锦衣卫都指挥使张辂,请见你家将军!”
张辂内力深厚,他喊出来的话,自然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他脚步没有停,朝廷那边也是立刻做出了回应。
只见一人骑马而出,这人身穿银甲,头戴银盔,胯下一匹黄骠马,看上去英武不凡。
只可惜这人脸上戴了面罩,看不清其面貌。
这人在距离张辂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跳下战马,也不多话,而是直接单膝跪了下来,他这一下跪的自然不是张辂,而是张辂手中的那块令牌。
眼睛自家将军如此,在场的朝廷大军全都跟着单膝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