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金陵城中的几场大火分散了不少百姓的注意,但刑场之上依旧人山人海。
张辂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向着刑场之上看了看。
刑场之上等着砍头的人们与下面观刑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面是即将面对死亡的悲戚,下面是看热闹形成的喧嚣。
张辂格外不喜欢这种环境,生死是大事,生命也是值得敬畏的,可这个时代的百姓却把观刑当作一种娱乐活动,也不知是这个时代太过缺乏娱乐活动,还是人们的神经太过于大条。
当然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个时代的人十分漠视生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百姓,都缺乏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
热闹喧嚣之下,尽是人性的冷漠。
监斩的官员注视着日头,张辂也一样在注视。
尽管知道千面人不是蒋瓛的对手,但张辂心中始终抱着一丝期许,他期望奇迹会出现。
只是他最终也没能等来千面人。
太阳升至了最高点,午时三刻已到,正是每日阳光最为浓烈的时候。
人们相信身体是躯壳,是存储魂魄的载体,人死之后魂魄会离体而出。
人们普遍认为魂魄是惧怕阳光的,尤其是中午时间最为炙热的阳光。
许是为了怕被斩首的人们化作恶灵前来讨债,所以行刑一般都被安排在了午时三刻。
监斩的官员也没多话,而是从令盒之中抽出一枚令牌,直接掷到了地上。
行刑即将开始,张辂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须立刻行动了。
他将面甲固定好,正要使出轻功跃进刑场,却在脚步刚刚离地的时候被人拽住了衣领。
张辂没好气地回头看看,却见拽住他的居然是罗克敌。
张辂一脸诧异,赶忙问道:“罗师父?您怎么会在这?”
罗克敌生性淡漠,一辈子最为在乎的不过就是酒还有韩沁的安全,如果没有必要,他甚至连自己的小院都懒得出。
依着张辂对罗克敌的了解,他是绝不会跑来看热闹的。
罗克敌没有回答张辂的问题,而是目光灼灼地看了看张辂,他道:“你小子为何会跑到这来?”
张辂本想随便编造个理由搪塞过去,谁知才刚刚张嘴,便听见人群发出阵阵叫好之声。
张辂回头看去,却见行刑已经开始,行刑台上已经有人头落地。
好在现在被砍头的都是些罪有应得的,而且金陵城的刽子手就只有那么多,行刑也是分批次的进行的,离着那些无辜的人们被砍头应该还要等一会。
不过张辂也知道自己没时间可以耽搁了,他索性对罗克敌说了实话:“罗师父,我是来劫法场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丧生。”
罗克敌似乎早已知道了张辂的答案,他并没有吃惊,而是同样看了看刑场,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不消停啊,今日你要出了手,朱元璋可不会饶过你。”
张辂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道:“金陵城的高手就那么几个,只要这些人不出手,没人能留得住我,只要把这些人救出去了,大不了我不回金陵城就是了。”
罗克敌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酒坛子,浅浅饮了一口,这才朝着张辂问道:“你猜猜我为何会来?”
张辂眉头微蹙,猛然间想到一种可能,他朝着罗克敌问道:“罗师父,您不会是过来监斩的吧?”
罗克敌没好气地瞟了张辂一眼,冷冷说道:“就凭他朱元璋?也能请我过来监斩?”
张辂想想也是,罗师父向来看不上朱元璋,要不是为了护着韩沁周全,罗师父连这个劳什子锦衣同知都不会当。
既然罗师父不是来监斩的就好办了。
谁知罗克敌却话锋一转,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了以防不测,朱元璋派了贾赟仝和孙其月过来,你小子觉得你有实力能在那两个老家伙面前劫法场?”
张辂吸了一口凉气,赶忙仔细往监斩的台子上看了看,却没在上面看到贾赟仝和孙其月的身影,想来他们二人是躲在了暗处。
张辂朝着罗克敌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罗师父提醒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试上一试。”
罗克敌猛然喝了几口酒,又道:“我今日来可不是淡淡为了给你小子泼冷水的。”
张辂抬头:“那罗师父总不能是看热闹来的吧?”
罗克敌手中的酒坛子很小,他喝完最后一口,便随手将酒坛子扔到了身后。
之后他才说道:“我之所以来,是不想看你小子死。”
此话说完,还不等张辂有什么反应,罗克敌便出手了。
他趁着张辂不备,拽住张辂的衣领便将张辂提溜起来,随后他抡圆了膀子,直接将张辂扔进了身后的一处庭院之中。
许是庭院的主人也出去观看行刑了吧,庭院之中并没有人。
张辂在空中就已经调整好了落地的姿态,他一个翻身,便稳稳落在了地上。
他刚刚抬头,便见罗克敌也跃了进了。
张辂皱着眉头,忍不住质问道:“罗师父,您这是干什么?”
罗克敌则直接回答道:“我不是说过了,我之所以来,是不想看你小子死,这个法场你不能劫!”
张辂眉头又紧了几分,问道:“那我要是非去不可呢?”
许是平日里躺惯了,罗克敌寻了一处地方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好办,我就在这里坐着,只要你能打赢我,那么便也能打赢贾赟仝和孙其月那两个老家伙,来吧,尽管放马过来。”
张辂是执拗的性子,罗克敌又何尝不是?
张辂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抽出绣春刀,斩出一击刀气直奔罗克敌而去。
面对刀气,罗克敌不以为然,他将身体一侧,便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这刀气趋势不减,直接在院墙之上留下了一道深约两寸的刀痕。
也好在外面观刑的人群极为热闹,这才没发觉院子中有打斗的声响。
罗克敌轻轻瞟了一眼院墙,不屑地说道:“你小子赶紧的,等将你打趴下了,我还要回去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