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同样不情不愿被喊起来的岑柠耷拉着个脸,在楼下坐着喝粥的时候还昏昏欲睡,连数落谢朝的话都懒得说。
谢朝一口一口喂她,直到碗见了底,才看见沈流苏和季司衍下楼。
岑柠看过去,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这粥挺好喝的。”
“是么?”沈流苏被搂着肩走过去,还没得站稳就被摁着往椅子上坐,她定了定神,手指握住瓷勺舀起来浅尝了一口,中肯地评价,“是不错。”
“喂你。”季司衍捏着她有气无力的指尖,学着刚才谢朝的动作开始投喂。
谢朝无语地觑了他一眼。
沈流苏没什么胃口,心里知道的他的意思,便也勉勉强强能吃到半碗,后面实在咽不下去了才抬手推了推他手腕:“不吃了。”
季司衍没再继续喂,自己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
沈流苏垂睫看着桌面,似乎是感受到岑柠的目光,才缓缓抬眼,“我没事。”
岑柠弯唇:“我也没事。”
所以谁也不用担心谁。
今天天气很热,三十几度的高温天气,出门打伞都无法掩盖那热气,走在路边,热浪袭来,神流苏眯了眯眼睛。走进一个花店,她亲手挑了几束花,跟老板沟通后自己包扎。
季司衍在一旁帮忙剪枝,配合默契。
“红玫瑰要带刺,白玫瑰不带。”沈流苏掌心按着他手腕,然后示意他小心一些,别被玫瑰的刺伤到。
季司衍闻言点头,将已经剪好枝的月季递给沈流苏。
祭拜理应要带菊花,可是席玉不喜欢菊花,一点都不喜欢。沈流苏知道,所以她每次都不会带菊花去看席玉。
就连当年下葬,沈流苏都不允许她的墓前出现白菊。
但今年终究是不一样的,席家人会去到席玉的墓前,也许会带白菊,或者是别的什么花里胡哨的花,沈流苏不再制止,也懒得再管。她在认真包花,脑子里想着这个时间席家那一群人应该已经出现在墓园了,她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可是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悲伤。
包好花的时候,她站起来,脑袋有些晕,堪堪能够站住。季司衍扶住她,脸色也跟着不好。
“蹲得久了,低血糖而已。”沈流苏晃了晃脑袋,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
“回去?”季司衍问她。
“回去。”回去睡觉。
她真的好想睡觉。
只有睡觉才能暂停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
“要背还是要抱?”季司衍断然不会再让她走。
“背。”沈流苏弯唇笑了笑,趴在了他的背上,“那两束花,下午再让他们送过来吧。”
他们是走路出来的,不好拿回去。
回去的路上,沈流苏趴在季司衍背上缓缓闭上眼睛,她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一动不动,手里的伞却拿得很稳。
季司衍走背她背得很稳,路也走的稳,路边偶尔有车经过滴了两声喇叭,他都要抬眼狠狠地看过去表示自己的不满。
沈流苏今天很安静,岑柠的元气也在今天悄悄藏了起来,回去后,季司衍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谢朝,两个人对视,都没有说话。
双方眼睛里的心疼,他们互相都懂。
沙发上,岑柠枕着谢朝的腿,旁边放着刚包扎好的槐花,因为被她摆弄过,地上落了一些花瓣。岑柠眼睛闭一下睁一下,现在正盯着地上的落花发呆,直到听到季司衍回来的动静,才坐起来,看着季司衍背着沈流苏上楼的背影继续发呆。
谢朝握着她单薄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
院子里那棵槐树花开得很好,谢朝折了许多下来,岑柠将它们分成了三束,谢朝没理解,却也没有问,岑柠胸口觉得闷,伸手环着他的腰身,深吸了一口气,主动说:“我妈妈的墓也在那一座墓园里面,这里有一束花是给她的。”
岑柠出生,她妈妈却死去。
所以岑柠从来不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甚至没听岑望提起一句她的以前,她只知道,她妈妈叫宁槐。
岑望爱宁槐吗?应该是爱的,不然,不会带着岑柠在院子里种下一棵槐花树,还取名叫阿槐。
但他也爱席玉,一种能做到殉情的爱。
他们的故事很复杂,复杂到岑柠无法去理清。
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谢朝伸手,将她松掉的发辫扯开,然后挽着她的头发在指尖缠绕,他听着她讲话,半晌才问:“想你妈妈了?”
岑柠摇头:“以前想,我感谢她,感恩她,却与她没任何感情,可她是我妈妈,是我的遗憾。”
别人都有妈妈,她却一辈子没喊过妈妈。
这是一种煎熬。
席玉嫁过来之后,她们从陌生到熟悉,她已经慢慢接受,心里酝酿着寻一个好的机会喊席玉一声妈妈,可是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注定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谢朝揉了揉她的后背,声音缓缓:“带我去看看她。”
岑柠无声点头。
谢朝继续揉着她的背,笑出一声:“看看你妈妈是何方神圣,能把你生得那么美好,那么可爱,那么招人喜欢,那么合我心意。阿柠,你妈妈很厉害。”
而你,更厉害。
岑柠成功被他这话吸引了注意力,那恹恹的神情有了点润色,被他垮得有些羞,唇角扬起笑,拉开距离后抬手戳了戳他胸膛:“你这张嘴最厉害,只知道哄逗我。”
“那怎么了?”谢朝引以为傲,“我这张嘴可不仅哄你厉害,还有更厉害的。”
他忽然讲浑话,岑柠气得用力锤了捶他胸膛:“没个正形!”
谢朝咧嘴笑,将她重新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上:“心情好些了?好些了就好。”
岑柠闷声不说话,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将他抱得很紧。
她心情不好,谢朝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比她还要难受,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院子里微风招摇,槐花香徐徐飘来,立在上头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今天这个午后过得极慢,岑柠跟谢朝在沙发上躺了一整天,沈流苏也跟季司衍在楼上房间没再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