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回来,宁城还刮着冷风,而今都已悄然步入盛夏,沈流苏挺喜欢上回裴不归租的那家民宿,于是下了飞机后便与岑柠不约而同地直接去了那。
“租半个月?”谢朝有些疑惑,心里的美梦破碎,“老房子不能住人了?”
岑柠想了想,摇头:“好几年没住过了,我也不知道。”
“租两三天就好,房子没问题,只是小院四周杂草丛生,屋里又都是灰尘,需要彻底清理一番,到时候打扫完成就能住进去了。”沈流苏改了日期,上前拍了拍岑柠的手背。
谢朝松了一口气,好险,住进未来老婆房间这事儿没泡汤。
岑柠点头:“嗯。”
模样看起来有些恍惚,不难注意到她心情似乎不太好。
回房间的时候,季司衍将行李收拾好,顺便将屋内的窗户打开,回头瞧见沈流苏坐在床边发呆,不免心疼,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轻轻拢住她肩膀:“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情了?”
“不是我,是阿柠。”沈流苏没动,睫毛轻颤着,“我好像跟你说过,岑叔叔的死因。”
“嗯。”季司衍掌心覆住她的手,紧紧包裹。
为爱殉情。
这世间的感情千千万万种,殉情一词,让人觉得深沉且毛骨悚然。
“岑叔叔殉情那天,是阿柠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她就那么一个亲人,却因为我妈妈,变得一无所有。”沈流苏喉间哽咽,脸色稍稍泛白。
沈流苏当时甚至以为她恨透了席玉,可她却没有。
她不恨任何人,像是看淡了人生。
亲人死去,心脏病缠身,早已注定了悲伤的结局,她在痛苦与绝望中度过,最后因为沈流苏的一句“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而重新振作。
这几年来,沈流苏的坚强,全是因为岑柠。
因为答应了要陪她治病。
“好了。”季司衍沉声,轻轻拍着她后背,“这次回来一个带了老公,一个带了男朋友,不该这么消沉,小心让岑柠看见你哭了,把我揍一顿。”
沈流苏瞬间吸了吸了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哼唧道:“我都没掉眼泪。”
“嗯,苏苏勇敢。”季司衍哄道。
沈流苏拍开他的手,起身出去找岑柠。
季司衍跟上去,却见沈流苏折了回来。
“怎么了?”季司衍牵住她。
沈流苏一叹,幽幽道:“我还以为她进屋消沉去了。”
结果跑去谈恋爱。
季司衍往楼下看了一眼,瞧见远处的一座亭子里,有两个人正把酒言欢。
季司衍弯眉,牵着她下楼去,十指相扣,余辉洒落,俩人徐徐走来,像是一对璧人。
“喝一点么?”岑柠眯着眼睛,含着笑意看向一脸凶巴巴的沈流苏。
不用猜,肯定会骂她又喝酒,所以她先发制人,把她一起拉下水再说。
“还有几个小时就该吃药了,你还喝酒!”沈流苏走过去敲了敲她脑袋,转而看向谢朝,“你就纵容她这样?”
谢朝挠了挠眉心:“没,就允许她喝一口红梅酒,其余喝的是红茶。”
偶尔喝一点没事儿,他有分寸。
况且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让她开心一些了。
“给我来一杯。”沈流苏坐下,将杯子递了过去。
谢朝象征性看了一眼季司衍。
季司衍失笑,“只能喝一杯。”
沈流苏轻咳,两只眼珠子胡乱转了转,傲娇地嗯哼了声。
岑柠眨眨眼,憋着笑。
大家,彼此彼此嘛。
老房子那边的情况沈流苏之前去看过一次,于是与清洁工人早早联系,约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半开工。
小院里的杂草蹿得跟她一样高,岑柠站在门口,心里想着地里躺着的岑望要是看到此情此景估计会蹦出来教训她一下。
好歹也是老房子,竟然五年都未回来看过,弄得这般模样。
“好大一座院子,要是休整好了倒是挺适合养老。”谢朝感叹,指着院子里的一颗槐花树道,“这槐花树倒是开得一树好花。”
岑柠顺着看过去,眼睛有些热,“嗯,它叫阿槐,是我三岁生日时,爸爸陪我一起栽下的。”
离开这么多年,它依旧枝繁叶茂,甚至比几年前壮大了不少。
沈流苏在监工,等着工人用除草机将挡住入口的屏障都清理完成后,拉着季司衍小心地踩着地上的杂草走进去:“这院子以前都是用来种花的,所以泥土很肥沃,这几年没人打理,才会寸草丛生。”
季司衍知道她喜欢这样的小院,笑着拉停了她的脚步:“嗯,回去后我也找一座这样的小院。”
“要做什么?”沈流苏笑着,忽然看见开满一地的重瓣太阳花,便蹲下摘了一朵,别再季司衍耳边。
好看,真好看。
像极了花样美男子。
季司衍将花拿下来,改为插入她的发梢之间,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买下来,咱们以后就在那养老。”
“谁要跟你养老。”沈流苏哼唧一身,开始傲娇。
“带我进去看看?”季司衍走了几步,看见了大门敞开处面向自己的大厅。
这院子很复古,保留了七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似乎是翻新过,总体来说很好看。
但是长期没人住,长久下来积了不少灰尘。
“嗯。”沈流苏进门,走进大厅,愣了一会儿,才对季司衍道,“这里,就是当年的灵堂。”
亲人去世,守灵三天。
可是岑望不舍,在这里长跪不起,不顾劝阻地守了七天,七天后的那个深夜,他也便随着席玉一起去了。
早上被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冰凉。
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他留下一封信,心里要求沈流苏与岑柠不必为他守灵,让她们直接将他与席玉一同合葬。
有时候,爱,大过一切规矩。
岑柠与谢朝还在外面,俩人站在槐花树下,树影婆娑,光斑落在皮肤上,岑柠抬手接住一束光,一阵风吹过年,花瓣落在她掌心,她摊开给谢朝看,谢朝握着她指尖,在她掌心印下一吻。
“甜的。”谢朝一笑,将那花瓣含在双唇之间。
岑柠哭笑不得,伸手拿了下来,“泡茶的时候就是苦的了。”
“苦的也爱喝,谁让是阿槐开的花呢。”他也总算知道,槐花对于岑柠的意义是什么。
给一棵树取名字,将一棵树当做家人,也只有她的傻姑娘,才会这么做了。
岑柠叹气,弯了弯眉,往一个方向指去:“那里之前种了一片柠檬树,每年都会结很多的果,是特级柠檬,可惜它们不如我的阿槐生命力顽强,早已经蔫了。”
谢朝动容,将她拥在怀里:“回去之后,我给你种。”
岑柠笑意勾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仰头,亲了亲谢朝的唇:“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