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听实话吗?”
听到慈音的话,谢筝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问道:“难不成你一直在对我撒谎?”
慈音忍不住笑了一声,摇头道:“撒谎倒不至于,只是很多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所以我选择沉默。”
“并不是想隐瞒什么,我想更多的是像那位造物主一样,心有苦衷,却无法启口。”
谢筝:“……”
她沉默了一下,才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前不能说,现在到了可以说的时候了?”
慈音又笑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笑道:“我突然很想试试。”
谢筝一愣:“试试什么?”
然而刚刚问完,她便已经知晓,慈音想试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们所处的世界,并非真实的世界,只是刻意被制造出来的某种投影...你的感觉并没有错,或许从离开天海界开始,进入了的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虚假。”
慈音的语速比平日里要快上许多,像是怕被什么东西截断一样,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便又继续说道:
“最初的世界或许是假的,但在时间的长河中漂流至今,我们眼下看到的东西,绝非只是最初的样子。”
“我想,这就是祂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某种力量,能够扭转一切的力量。”
谢筝闻言,只是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但几乎就在一瞬间,福至心灵。
“让虚假成为真实的力量吗?”
慈音想了想,回答道:“可以这么理解。”
“你看,我将心中最大的疑惑说了出来,竟然没有引来任何天罚,这个世界也没有因此而崩毁。”
“或许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谢筝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对不对的暂且不说,她还是有些没想明白。
“可问题是,我并没有看到这个世界存在什么力量啊,更不知道如何将虚假变为真实。”
听到她的话,慈音也无奈一笑,说道:“我倒是先你一步发现了,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永远也无法掌握这样的力量。”
谢筝:“?”
什么跟什么啊?更听不懂了。
许是谢筝脸上的迷惑实在太明显,慈音沉思了一瞬,然后拉着她再次落回地面,这次他们寻了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哪怕夜已深,依旧灯火通明,行人如织。
“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凭心回答便可。”
谢筝虽然不解,但心中明白,他不会做这等无意义之事,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问吧。”
慈音见状,弯了弯唇,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里的人,比起天海界的人,会更幸福吗?”
谢筝:“?”
不是...虽然她做好准备了,但这又是什么问题?
“回答即可,不必思索太多。”
他都这么说了,谢筝便没有细想,扯了扯唇角,回答道:“幸福不幸福,因人而异,天海界的人,有幸福也有不幸福,这个世界自然也一样,虽然是不同的世界,但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听到她的回答,慈音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好,下一个问题。”
“在你眼中,这里与天海界,可有什么不同?”
不同?这问题更奇怪了!
但谢筝并没有多说什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要说不同,都是肉眼可见的,这里与天海界,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但如果要看世界的本质,又并没有什么不同,无论是被什么样的力量创造出来的,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生命,最终的栖息之地。”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平淡而又坚定,慈音脸上的笑容更甚,然后启唇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等到一切结束,三千世界归于平静,你还会记得这里吗?”
谢筝:“……”
到这里,她才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当然会记得,并且永远不会忘。”
她的话音一落,还不待有所反应,忽觉身边的场景变成了一片虚无,陌生的世界和人群不见,就连慈音也从身边消失了。
但这种小场面她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应,只静静等候这些浮夸的光晕消失。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些迷人眼的东西尽数散尽之后,谢筝发现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羊肠小道的起始处,四下空寂无人,道路两边都是虚无,偶尔划过几道不显眼的浅色的光芒。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有些无奈,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倒不是说不能一剑破开此处的空间,只是都到了这种时候了,遇到的明显不是出剑就能解决的问题。
除了继续向前,没有别的路可走。
谢筝刚踏出一步,眼前的场景便开始变幻,是方才见到的车流与人流,以及笑着不语慈音。
但她并没有驻足,而是继续往前走,于是眼前的画面又变了,转瞬便站在了一望无际的赤沙之中,骄阳烈日炙烤着大地,但远方有一处绿洲,空气中依稀能够听到异族的乐声与笑声。
谢筝脚步一顿,但最终还是没有停留,继续踏出脚步,走向了赤沙深处。
就这样,她缓慢而坚定的,走过了一段又有一段漫长而又有陌生的道路,见到了无数种生命的形态,或高歌,或凄凉,或沐浴于月色下,又或是消散在昏暗的暗沙与焦土中。
生命在消亡,也在不断新生。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最后,她又回到了那条漫无尽头的羊肠小道上,只不过这回,她终于在道路尽头,看到了另一个人。
“终于等到你了。”
那是一个外表只有七八岁的女童,穿着人间最平凡普通的布裙,脑袋上梳着两个花苞,再配上一张圆嘟嘟的小脸,可爱又讨喜,甚至连声音,也是孩童般的清脆与稚嫩。
“走完了三千个小世界,有什么感想吗?”
三千个...小世界?
谢筝顿时恍然:“是你让我看到的?那你是...”
小女孩冲她甜甜一笑:“叫我阿树,此前你在长生天见到的老头、夺舍长生帝君与祖龙王身体的,都是我分出去的神念。”
“而我自己,被困在这无光之地,已经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过去了多少个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