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的路程，即便是以他们的修为御空飞行，也不是一个很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在充满幽冥之气的无尽虚无之中，没有灵力维系，像修为高一些的荀琅剑尊和慈音还好，土生土长的罗刹也没什么问题，唯有谢筝，一边飞一边捏着灵石补充灵力，有些苦不堪言。
罗刹时不时瞟她一眼，看到她的动作，眼睛越瞪越大，语气也有些酸溜溜的：“谢姑娘，你可真是富裕啊，换成其他人，下了九幽，怕是寸步难行。”
听到这话，谢筝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的表情看上去着实不轻松，可能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说话，罗刹讪讪地摸了摸自己鼻尖，咧着嘴笑问道：“谢姑娘，你怎么好像一副很累的样子？”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他语速极快，又道：“不过这途中没有能落脚的地方，辛苦你再坚持一下，最多再飞两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到界山外围了。”
谢筝：“……”
怎么会有罗刹这样没有眼力见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若是放在平日里，谢筝高低得怼他两句，可是眼下，慈音与师尊，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侧，她连喘口气都不敢声音大了，更别说抱怨灵力不支的问题了。
慈音自然早就察觉到她的异常，倒是时不时想伸手扶她一把，可谢筝却总是恰到好处地避开，愣是连手指尖都没让他碰到过。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谢筝终于有些支撑不住，重重地喘了口气，抬起手想抓慈音一把，却不想刚刚有所动作，荀琅剑尊忽然动了，一把提起她的衣领。
谢筝：“……”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长这么大了，还要以这样屈辱的姿态，被师尊提着飞？
但不得不说，不用自己出力，虽然不怎么体面，但的确很舒服。
只过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谢筝就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一边继续补充灵力，一边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
罗刹见状，凑近了一些，掌心的碗状黑雾中，赫然凝出一团浑浊不堪的黄泉水，献宝似的捧到谢筝面前，说道：“谢姑娘，你是怎么炼化黄泉水的，能不能再给我们演示一下？”
谢筝莫名其妙地偏头瞥了他一眼，颇为无语。
“你能不能正常一些？别总是做些显得你脑子有问题的事情，可以吗？”
但骂人归骂人，谢筝却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那团黄泉水的呼吸声。
没错，就是剥离了散落其中的魂魄碎片与幽冥之气后，黄泉水还是那个纯净无暇的天上之水，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掩藏着的，与天地同频的清浅呼吸声。
许是看到谢筝盯着黄泉水看了半晌，忽然诡异地沉默起来，罗刹也没计较她方才的话，一边打量着她的脸色，一边开口道：“谢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谢筝回过神来，眉心微微蹙起：“你怎么还带了黄泉水出来？”
罗刹笑了笑，随口说道：“你去源头入定的时候，我闲得无聊，就弄了点黄泉水出来玩玩儿。”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一道灵光忽然在谢筝脑海中划过。
一道雪色的曼妙身影，从亘古不变、熠熠生辉的群星终点，缓缓走来。
漫天星光在迤逦的裙摆上流淌而过，银色长发如雪覆穹顶，从肩头垂到脚后跟。
风从星穹深处吹来，她的长发与裙摆，随风荡漾，星辰在跳舞，璀璨夺目。
谢筝呼吸都仿佛被极寒冻住，瞪大双眼，想要窥到她隐藏在一团白雾之后的面容，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那团迷雾依旧难以散去。
这让她有些着急，犹如被绑缚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与此同时，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强烈的渴望——她想要看到那个少女的样子。
虽不知缘由，但潜意识告诉她，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就在谢筝还在不断挣扎的时候，一座黑石筑成的半圆形小房子里，年轻的佛子与成名已久的剑尊，发生了剧烈地争吵。
也不算争吵。
荀琅剑尊怒气冲冲的，在单方面指责慈音胆大妄为，竟敢擅自带着他的徒儿来到九幽冥府这种吃人的地方。
“你以为你是谁？又有能力改变谁的命运？”
在外面偷听的罗刹，听得直捂脸。
看来这位剑尊，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两人日日打情骂俏过的是蜜里调油的生活，没想到是瞒着师门长辈的。
真是世风日下啊，看来人界也不怎么样嘛。
罗刹还在想些有的没的，被单方面辱骂了半晌的慈音，终于平静地开了口。
“至少，我能为她举起屠刀，我不在乎因果缠身，也不惧死亡。”
毕竟，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他早都见识过了。
罗刹：“……”
好家伙，这和尚也太逆天了。
明明该是慈悲为怀的禅宗佛子，听听，他在说什么？举起屠刀？
罗刹一个九幽土生土长的冥族，都被这番言论震惊到了。
“你不在乎因果缠身，所以就随心所欲地将她也牵连进去？你这疯和尚，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已经有百年了吧，荀琅剑尊都没有这般生气过。
慈音神色未变，声音出离的平静：“我不像剑尊，有那么多顾虑，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我所有筹谋，都只为了她能够平安地活下来。”
一口一句只为了她，荀琅剑尊真是被气了个好歹，冷白的面皮上甚至都泛上些许因为怒意而产生的红晕。
“诸般因果，环环相扣，你剥去这一层，必定会有更大的杀机生出！”
“你是想救她吗？你是想置她于死地！”
慈音的面色依然极为平静，他双手合掌，微微施了一礼：“剑尊阁下，您请放心，诸般因果，我一人承受，绝不会牵连到她。”
……
罗刹在外面听得直摇头，说实话，他有些不懂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他们的目的都很明确，一个想救心上人，一个想救徒弟。
明明是一样的目的，怎么能吵成这个样子？
罗刹不解，蹲得腿有些麻了，刚准备换个姿势，一道黑雾由远及近，在他身边凝出一道漆黑的人形。
“统领大人，离北方向的裂隙，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