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自小练得一双夜可视物的眸子,一眼看出那人是苏健时。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他给了苏桐一个眼色后便打马离开。
苏健时眯着眼睛,问身边的阿成:“前面那是小姐的车?”
他本就是一副老花眼,天色一暗更是看不甚清。
“是的老爷。”
“方才车旁那人是?”
“他……”阿成来京,自也听过小姐的风言风语,方才那人……
“回老爷,阿成也未看清,想必是个患者,找小姐问医的。”
听阿成这么一说,苏健时也未放在心上。
饭间苏健时主动为女儿夹上一块醋溜鸡脯,笑意盈盈道:“桐桐,我约了李员外明日辰时在七宝斋一聚,你也同我前去。”
苏桐抬头:“他是您友人,我为何要去?”
“李员外是个烟袋子,我担心他身体不行,你去给他把个脉嘛。”
“我让林大夫……”
苏健时好言相劝道:“你去显得为父更有诚意。”
“……”
拗不过爹爹执意,加上苏桐也想哄着老人家,便答应了下来。
但是再看爹爹那柔中带笑,笑中带着些得逞的脸色,总觉他老人家给她挖了个坑似的。
陆怀瑾带陆七去往刑部路上,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躬身拦在马前。
“陆大人,主子有话。”
陆怀瑾将他一瞧,原是曹晋乾在东宫的掌事太监华吉。
见华吉一脸肃色,陆怀瑾忙跳下马来。
华吉作揖道:“延昌宫有重要物件遗失,请陆大人着重查处。”
延昌宫,那是太子生母宁妃的宫殿。
前期宁妃秘寻苏桐治病,眼下仍在康复中,心性犹为脆弱,重物失窃极可能对宁妃造成打击,陆怀瑾不敢大意。
“何物?”
……
次日辰时。
七宝斋二楼,海兰间。
陆珩坐在苏健时对面,看看苏健时,又扫视了两眼这海兰间。
“这位苏先生,您不是让我来看画?”
“画在路上呢陆公子,我们先喝茶,聊聊天嘛!”苏健时为人和气,见人便笑,说话时不自然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雅内有一间内室,以纱帘相隔。
这时,坐在纱帘后的人蓦地握紧拳头。
方才爹爹说她头发散乱,非让她重新整理,她这才在帘后疏了头。
但他不是说约了李员外把脉,陆珩如何会来?
陆珩被苏健时看得不知所以,竟无端紧张了起来。
干笑了一声问道:“苏先生不会还有别的意思吧?”
“陆公子你看你说的,”苏健时这便不同他卖关子了,视线往纱帘后侧了侧,“今日我确实带了自己十九年的宝贝,来给你瞧了。”
“十九年?”
苏桐:“……”
她道是爹爹想做什么呢,原是老人家看上了陆珩!
陆珩也很好奇,让苏先生宝贝十九年的画,究竟是哪位高人的大作。
可他一掀开帘子,便叫眼前女人吓得打得了一个哆嗦,忙放下了纱帘。
“大……”
陆珩下意识要喊出“大嫂”二字,思及两人未成立婚约,便收敛道:“原是苏大夫。”
“原来陆公子认得我家女儿,”苏健时笑得一脸褶子,将陆珩拉至一旁小声问:“你看,可还满意?”
陆珩:“……”
那可是大哥的女人,若叫大哥得知他被苏父拉来相亲,定要怀疑他对未来大嫂心怀不轨,届时只怕百口莫辩。
那岌岌可危的兄弟情份,怕是要断!
“苏先生心意在下领了,在下同您女儿不合适。”
苏健时脸色一绷:“哪里不合适?我让她改。”
“今日打扰了,我先告辞。”
“等一下……”
这是非之地陆珩自不想再留,但人还未出这屋子,便听房外走道传来一阵靴声。
“查!”
“每个房间都不要放过!”
“是!”
这声音,竟是大哥!
陆珩瞧瞧苏父,又瞧了瞧那道纱帘,寻思着他越紧张大哥见了便越多疑,索性深吸口气,挺胸走出海兰间。
步子一跨,正好同室外的陆怀瑾遇到。
陆怀瑾查那名从延昌宫逃走的小太监,沿着线索便查到了这里,不曾想会遇着陆珩,淡淡问了一声:“来这里何事?”
“我来……”
陆珩本想说明实情。
然而他话一出口,苏健时便拦下话来,笑着同陆怀瑾道:“这位陆公子来相亲的。”
“苏先生你莫胡说!”
苏健时自是认得陆怀瑾,也听过陆怀瑾同女儿那风言风语,想着定是陆怀瑾不检点,导致女儿名声受到中伤,心中自是带了几分愤恨,说话时切着齿,“这是真的陆大人,小老儿我啊,把女儿都带来了!”
“是么?”
陆怀瑾转看陆珩,脸上甚至没动一下,眼底却漾开一丝恼意。
那双或明或灭的眸子,又转看内室那层纱帘。
陆珩忙解释道:“大哥这是误会,我怎会同苏大夫相亲呢!”
“……”苏健时挂在脸上的笑,逐渐僵化。
然后,消失个干净。
大哥……
他们居然是一对兄弟!
但事到如今,他总不能在陆怀瑾面前露怯,索性挑开了,“小老儿正在为女儿相一门亲事,京中多的是达官富贵,以我女儿的条件,想嫁一户好人家轻而易举!”
陆怀瑾负手而立,难得和气:“苏先生是不是没听过京中传言。”
“你同我女儿那些?”
苏健时心中恼怒,面上却做出一副不以为然,“只是谣言罢了,我女儿嫁得出去!”
陆怀瑾也未解释,几个箭步便跨进内室,将捂着脸不敢见人的苏桐拎了出来。
捏住她的小脸,当着苏健时的面,照着小嘴便亲了上去。
“抱歉苏先生,那不是谣言。”
苏健时:……
女儿果真同这男人有关系?
这简直造孽啊!
苏桐也是万般无语。
陆怀瑾不顾苏健时那一脸菜色,语气淡淡地向苏桐道:“把我的定情信物拿出来给苏先生瞧瞧,我陆怀瑾对你苏桐,此生不渝。”
自知爹爹定在用眼神绞杀于她,苏桐羞得不敢抬头,瓮声瓮气道:“你没送我定情信物。”
陆怀瑾:“我的扇子——此名草有主便是。”
苏桐却被他说懵了:“可我没见你的扇子?”
这话听在陆怀瑾耳中,却似被闷棍擂了一般。
苏桐没拿他的扇子,那么前晚是谁进了他房间,脱他衣裳,且拥他而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