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曹晋乾太阳穴突地跳了跳。
七弟同苏桐毫无相关,为何要冒着惹怒父皇的风险为苏桐说情,岂不是自找不快?
诚如曹晋乾所料,长秦帝听了曹晋烨话后,那老却凌厉的眼神,忽向曹晋烨射了过去。
一时间,书房内噤若寒蝉。
长泰帝手指在案上敲点了两下,“烨儿,那位苏大夫同你是何交情?”
曹晋烨将双手敬于头顶,如实回道:“儿臣同她不熟,但儿臣知晓她医术过人,在京中名声响亮,只不过父皇……”
“朕之前似乎说过,因她母亲曾被流放一事。”
长泰帝仅仅提起,并未把话说尽。
连曹晋乾都为七弟拿了一把汗,生恐父皇降怒,牵连了他。
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今日倒是敢。
他是不信曹晋烨会无缘无故为苏桐说话的,定有其他心思。
曹晋烨低着头回道:“父皇,儿臣明白父皇顾虑。苏大夫母亲被流放后抑郁而终,苏大夫确有记恨三哥的可能,但事情已过太久,三哥也已……儿臣虽识她不深,却知她禀性善良,更乃南风医派嫡系传人,父皇一向任人唯才,若能将她收入太医院,必能造福万民。”
长泰帝垂着眼帘似在琢磨:“烨儿此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恳请父皇恩准。”
而此时的曹晋乾却极度不安。
苏桐前几日才向他提过想入太医院,因顾虑重重,他暂未向父皇说起。
怎会如此巧合,今日七弟竟提到了此事?
明明与苏桐都算不得相识,他又怎知苏桐的心意……
“乾儿,”长泰帝用余光看了曹晋乾一眼,“此事你可有想法?”
曹晋乾忽被点名,忙作揖道:“全凭父皇定夺。”
长泰帝未再看他,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些,“难得烨儿惜才,是以这份奏请,朕准了。”
“谢父皇,”曹晋烨嘴角藏不下笑意,却又很快敛起神色,郑重道:“儿臣替苏大夫叩谢父皇。”
“此事……”长泰帝顿了顿,“由乾儿安排便好。”
曹晋乾不知父皇何意,一时也懵了片刻,点头应“是”。
“乾儿,来为朕研墨。”
“是。”
曹晋乾走到父皇身边,心里不由犯起嘀咕来。
方才磨墨,便又听父皇云淡风轻地说道:“拟旨,陆怀瑾官复原职。”
“……”
与此同时,房中的苏桐正焦头烂额。
父亲忽然进京,偏巧陆怀瑾还在她房中,虽说她同陆怀瑾男欢女爱各凭欢喜,然世俗之见并不友好,父亲那般守旧,若被他发现,还不知要如何恼怒……
门外,苏父声音渐近,出声便是怒吼:“都这会儿了她还懒在床上,如此懒散,还如何济世救人?”
秋茗忙跟在身后劝道:“老爷先别发火,小姐昨夜研药到半夜才睡下,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啊。”
“那她……”苏父已缓下口吻,却不知想到什么,火气又噌噌直冒,“你家老爷也是连夜来的京城,怎就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秋茗:“……”
小丫头表示她也没法子。
您家女儿啥样您还不清楚么,小丫头的命也是命。
苏桐匆匆套上外衫,再将地上凌乱收拾一通,用口型对陆怀瑾道:“快些……”
陆怀瑾却是不紧不慢。
事情若真捅开了,两家若要得个好果,也只能以结亲收场。
怕就怕会出别的变数,苏桐也会因此受到外界压力,在一切未定之前,两人在一起的事能瞒一时是一时。
同是自由的身子,两情相悦之事本不该如此小心翼翼。
但……
可他偏要同苏桐快活,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们……
想到这儿他突然眼前一黑,一件玄色常服迎面砸来。
这边才拿开,那边苏桐又砸了一只靴子过来……
为免她再砸些别的,陆怀瑾只得乖乖穿衣,但此时想要溜出去,已然迟了。
卧房不见后窗,苏父已逼至门前。
苏父名苏健时,陆怀瑾当初将苏桐列为此生目标时,便查过他。
他性子随和,因而人缘不差,加上苏家世代行商,天南地北皆有人脉,生意涉及医药家具粮油车船等,拥有良田、商铺无数,在商界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仅有苏桐一个女儿,对女儿极为看重,因此苏桐鬼迷心窍执意嫁于秦书玉时,才会激得他怒而离京,几乎要同女儿恩断义绝。
不过这苏健时虽精,眼神却不大好……
屋内似又升了温,陆怀瑾觉燥热起来。
尤其当人在床底下时。
“苏桐你究竟在屋里做什么,再不开门,我要让阿成砸门了!”
“爹,稍等!”
同爹爹相隔两世,苏桐也迫不及待想见到他老人家。
上一世犯了浑气走爹爹,自那后便也只见过他一次,致使父女情分留下太多遗憾。
她本该追去南疆请罪的,却因种种事端暂停,原想医会一事有眉目后便南下,不想他老人家竟亲自来了。
她愧不敢当,只匆匆拨了两下头发,顾不得形象颓然,打开门栓。
苏健时背着手站在门前。
四五十岁的小老头精神烁朗,皮肤偏麦色,留着平整一字胡,头发束得一丝不苟,一身紫色云锦缎上亦未见一丝风尘仆仆模样。
可见他过来之前,曾悉心妆扮过。
“爹,我之前……”
她蓄满了情绪正要告罪,谁料苏健时不管不顾,居然径直进入她的卧房。
连看她一眼也不曾。
“……”
“我倒要看看,你磨磨蹭蹭在这屋里做什么,我才走多久,你越发得不像话了。”
“爹我方才起床,因而慢了些。”
苏桐眼神哀怨地看着爹爹。
“莫这样看我,我不吃你这套。”
“爹我们有话出去说……”
“怎的,你这屋我不能进?”
苏健时如何不怒?
收到女儿的信后他思女心切,为了尽早见到女儿,他连夜赶路进京,终于赶在今晨进城,却听见了不少流言蜚语。
说女儿不睦夫家,同秦家斗得昏天黑地,后又同秦书玉和离!
当初将老子气个半死也要嫁的秦书玉,这才多久,便闹至这地步,被猜测是否在外还有别的男子!
看出他眼底愤怒,苏桐垂着头不说话,恭聆父训。
苏健时本想质问秦家的事,却觉屋中有异样,疑惑道:“你点了沉香?”
这一问,让苏桐紧张地心跳一停。
她从不用沉香。
沉香可助眠且效果良好,但她被师父调理得体质特殊,沉香对她没有丝毫作用。
再说若如秋茗所说,她因昨夜研药太晚才导致今晨懒床,更不会点沉香助眠。
这可麻烦了……
一念未过,果然见爹爹撅起了小平胡,凉森森地看着她:“你这屋里,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