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陆怀瑾这一句,苏桐百感交集,喉头忽然哽地厉害。
前世她错过挚爱,因愚蠢害死了她同陆怀瑾。
今世重来,虽知不易却也无尽感激,感激陆怀瑾同命运一样未曾将她放弃。
“怎么?”
见她眼眶通红,陆怀瑾轻轻捏住她下颌,将鼻尖蹭了蹭她的。
待她心情平定,他才温和道:“先不说这个,上次你同我说过自己曾死过一次,有些话未来及问你。”
“什么话 ?”
“你蒙冤入狱,我领兵造反。”
苏桐有些讶异,本以为重生这种事她需要更多证据证明陆怀瑾才会相信。
这儿只他两人,她便将这些原委都说了。
因前世她只顾行医,极少接触朝堂,更是对宫斗夺嫡一事毫不关心,后又被德妃关入暗狱整整一月,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无法给陆怀瑾更多信息,但浸淫官场多年的陆怀瑾,却已从有限的迹象中,推测出他想要的东西。
他沉下了目光,轻声道:“看来这储君之位,确实不好守。”
他早已收到消息,因太子病情,皇上有另立太子打算,七皇子同九皇子自然蠢蠢欲动。
七皇子宅心仁厚,颇得人心,又有德妃这极强后盾。
宛妃盛宠在身,九皇子自小便是个翩翩儿郎,小小年纪聪颖稳重,皆是强劲对手。
他虽与太子沾亲带故,又是曾穿一条裤子的死党,任心而论,亦觉得太子身上某些特质不如那两位皇子。
论仁雅谦逊不及七皇子,论聪慧才情不及九皇子,倒是颇会使些阴谋手段。
身为储君,手段是必需,太子有城府,不代表七皇子或九皇子没有。
陆怀瑾不想苏桐有太大压力,问了些情况后便不再次提,转回眼下的小小案子:“秦家的事不用操之过急,眼下秦家平衡已被打破,慢慢加柴熬煮就好。”
已做到了这一步,余下便是等它水到渠成,这最好不过。
但事儿悬在头顶,时间愈久愈不利……
“皇宫已插手秦家这事,你这么做,也不知会不会招来事端。”
陆怀瑾道:“一切操作均在权限范围之内,不会有任何麻烦。”
“皇上那边?”
陆怀瑾捏她的鼻子笑道:“别听太子的,皇上可没闲空管这些,要提防的是德妃。”
安抚好苏桐,陆怀瑾离开后堂,亲自将秦庸送出刑部。
一辆马车停在刑部门前,秦仲神色郁郁地站在马车前,正等着秦庸上车,老而精明的眼神时不时看向陆怀瑾。
此时陆怀瑾将手放于秦庸头顶,一副明明不怀好意,却又带着些“我为了你好”的姿态,叫秦仲看着无比厌烦。
偏生他还顾忌重重,说不出口!
陆怀瑾一身官威,即便什么都不做,那股子气场亦叫人胆寒。
秦庸见他便像老鼠见着猫,肥硕的身子隐隐颤抖。
“大……大人。”
陆怀瑾弯起唇角,“我有那么可怕?”
“不是……”
“将我当你大哥哥就好。”
秦庸哪知陆怀瑾是何心思,但一声“大哥哥”却让他瞬间觉得,这位冷面陆大人其实为人极好!
难怪陆大人不罚他呢,原是将他当成了弟弟……
这么一想,秦庸放松一些,巴巴地瞧着他问:“陆大哥以后不会再抓我了吧?”
“你还小,即便犯错我也会轻饶你的。”陆怀瑾笑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回去多吃些好的补补。”
“庸儿莫……”秦仲听不下这话,本想拦着。
陆怀瑾眼刀子一扫:“秦国老不打算带孙子回去了?”
秦仲顿时哑口无言,怄得脸色铁青。
秦庸心想,这案子该是彻底结束了,之后犯错陆大人亦不会罚他,毕竟陆大人说他受了委屈……
秦庸自是高兴,感动地眼泪涟涟,点头如捣蒜:“我听你的,陆大哥!”
陆怀瑾道:“你还是个孩子,不用拘着自己,没银子花可以问你小婶娘要,她有的是。”
秦庸内心一阵雀跃,肥脸几乎兜不住浓浓的欣喜,“嗯嗯,我全都听你的!”
陆怀瑾僵着笑容,拍拍他的木头脑袋:“嗯,小伙子真懂事。”
说完他抬眸看向秦仲,见那老家伙的脸早已黑成一团。
今日陆怀瑾心情尚好,再瞧了瞧这对祖孙,心情又好了一个等次。
直至这对祖孙离开,一直伴在身边的陆七才忍着笑道:“大人恕罪,属下有逆耳忠言要说。”
“哦?”
陆七:“大人,您可真损啊!”
“损么?”陆怀瑾向来自认他修养极高来着。
闲话不谈,他即刻放下一副懒散模样,“随本官入东宫。”
“是!”陆七立刻收敛,正色应下。
从苏桐那儿得来的信息,他要同太子好生商议才是。
天一阁外,两名丫环战战兢兢守着。
屋内时不时传出瓷器破碎声,同那泼辣女子难以入耳的辱骂声。
“秦宁你个混账东西,你跟你们没完!”
“这十几年来,我对秦家尽心尽力,日日侍奉讨好你父母双亲,日日忍受你这死胖子作贱,竟换来这般下场……”
“你父母坑我,你兄嫂坑我就算了,可你是我丈夫,你的担当何在?幸好陆大人宽怀,暂免徒刑……“
“我一介女子,今日竟当着众人的面受责,叫我颜面何存,今后如何还能出得去这门,如何见得了人?”
牛容容强撑着力气,却越骂越愤,毕竟身子虚弱,骂到后来便有气无力。
秦宁窝窝囊囊地守在床前,不敢还半句嘴,“容容先别骂了,治伤要紧啊。”
“我治个屁的伤,不如死了算了……“
“那件事过去了就算了嘛,今日庸儿也叫放回来了,以后咱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么?”
秦宁越劝牛容容便越火,可恨她这会儿动弹不得,否则定要打烂他那颗猪脑袋。
待她骂完,又觉身子更疼了些,无数委屈涌上心头,抓着褥头大哭一场。
未嫁秦家前,她牛容容是父母掌上明珠,牛家虽一介布商,却也颇有些产业,她打小受父母溺爱,养得身娇肉贵,纵然后来家道中落,也比人人喊打的秦家人要强上百倍。
可如今……
她不仅一腔心意喂了狗,白花花的身子更是喂了猪!
秦宁见她实在不愿多看一眼,索性离开了天一阁。
望着他离去,牛容容极力压制怒火与委屈,一转头,又见苏桐带了秋茗及另两名丫环进屋。
“你,你来做什么?”
苏桐姿态柔和,袅袅婷婷而来。
她分明一名弱女子,不知为何,牛容容却从她身上瞧出一股子坚定强势,叫人不容小觑。
“我带了好药,特意来为大嫂看伤的。”
牛容容戒备道:“不用了。”
“另外……”苏桐浅浅地抬起唇角,杏眸里生出了几分睥睨之意:“正好我还有一笔账,要同大嫂算上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