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几人焦头烂额,尤其老夫人,人都蔫菜儿了嘴还没止住,时不时指桑骂槐一句,听得苏桐心情极躁。
她便又差人上了一壶雨前龙井,正品着,楚文又疾步上前禀话。
“宣课司已派人全面清查苏家名下产业,小姐当心。”
“嗯。”苏桐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她不管账,对账务却也知晓一二,毕竟从小跟着父亲经商,十岁后才拜入神医门下。
然而重生前已入了圈套,这套,是非钻不可的。
楚文一个糙汉子,急得脸都快红了,小声问:“您既已预料,为何不早些毁了账册,这事儿……”
“没用的。”
楚文懊恼地低头一叹,“是。”
不时,倪政喊李掌簿过去问话,得知账房主管牛容容还在刑部,又命人带了另两名打下手的过去,交叉讯问。
苏桐在生意上的个人进项全入了苏家,一旦账务出问题,牵连甚广。
据她判断,事情出在牛容容接手之前,正好将牛容容摘了出去,首当其冲要问责的,当属她苏桐,与李掌簿。
“娘您先别急,没事的。”姜锦小声安抚老夫人,拿着帕子为她擦汗。
大热的天 三个孩子吓得小脸发白,不住地往秦宁那儿躲。
仿佛他身材肥硕,便可以遮风挡雨一般。
老夫人气性大,瞧着这乱糟糟的情景,那双眼,连同老脸一并红了起来,人还在滑竿上半躺着,也要颤巍巍地撑着身子,顶着劲道骂,“苏桐,你个混账东西,到底做的什么事!”
苏桐听她中气十足,想她兴许无医自愈,不由弯了嘴角,“娘的病,好了?”
“都这会儿了,你还气我!”
“那让儿媳给您把把脉?”
“你离我远点儿!”
苏桐是真准备把脉的。
说着便来到老夫人身边,然而手还没搭上腕脉,忽听李掌簿带着凄厉的哭声吼道:“司使大人,您就别玩弄咱们了!”
声音一落,账房内外一片惨静。
老夫人愣了愣,本想抓住苏桐的手质问。
苏桐心思早已不在她,素手一拂,正巧从老夫人脸上拂了过去,而后潇洒转身,走向了李掌簿。
老夫人:“……”
李掌簿话一说完便叫几名衙役围上,将他按跪在地,他激动地冲撞起身,可终是双拳难敌四手。
倪政一脚踩在李掌簿背上,笑得满面得意:“看来,你都知道了。”
李掌簿紧咬牙根,挣扎着正要说话,这时苏桐怒声打断:“他不知道,我知道!”
“小姐……”楚文见势不好,立刻就要冲上来。
苏桐伸手拦下,示意他不必冲动。
倪政似乎就等着她,听到此言,乐得眉毛都闪了一闪。
秦家诸人,无不心惊胆战。
秦宁这怂包子,危急时刻自然要自降存在感,于是假装保护孩子们,往后退了好几步。
唯姜锦上前,却让老夫人一个眼刀子吓退了回来。
老夫人病则病矣,眼神仍然凌厉的很。
姜锦自认不比牛容容圆滑泼辣,因而最受老夫人拿捏。
倪政得了苏桐的话,凑上前道:“本就该直接找你,既然你认了,那么,随我去衙门一趟吧。”
苏桐眼观鼻、鼻观心,不甚在意地道:“有劳大人带路了。”
李掌簿知她这一行凶险至极,不免急恨,身上那愤然之状,似要奋力冲破衙役们的禁锢。
苏桐冲他摇了摇头,见他低头不语,这才安了心,正色与倪政道:“大人,我可以跟你走,但我苏家的其余人等,你一概不能碰。”
“苏家人,”倪政扫视一眼现场诸位,“包括这里所有人?”
苏桐轻蔑地笑了笑:“大人搞清楚,那边的是秦家人,这些人,您随意就好。”
“苏桐,你!”老夫人气极,挣扎着又要起身来骂。
一众秦家人也都脸色难看。
他们自然不认自己是苏家人,但苏桐如何也不能将他们抛之脑后!
任由老夫人及秦宁骂骂咧咧,苏桐一笑而过。
走之前,她在楚文耳边交代了两句。
楚文听言微微一愣,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许是明白自身责任重大,楚文红着眼睛,朝苏桐狠狠点了点头。
正是初夏时节,冰镇来的酸梅汤,吃着格外清爽。
陆怀瑾才进国公府,华夫人便邀他去后院的荷塘边上小吃了几口,胃肠爽利,心情自会好上几分。
他搁下手上那铜胎镀金掐丝珐琅碗,眉眼带笑,“娘今日怎么没出去和姐妹们赏花作锈,得空与儿子闲聊了呢?”
华夫人出身皇族,乃昭阳长公主之女,出嫁那日,圣上又赐了一品诰命,多重荣宠加身。
高门府第里养大的女子多端庄知礼,又因华夫人实是少见的美人胎子,寻常间的抬手投足,也皆是风华万种。
华夫人眼中笑意温和,“没有原因,正巧看见你,便邀了过来。”
这么一说,陆怀瑾才后知后觉。
并非母亲忙得顾不上儿子,只是儿子疏于关怀罢了。
近来又叫那女人分了不少心。
他本心情安定,可想到那女人,忽又烦乱起来。
华夫人将他细细瞧上几眼,有些难堪地开口,“允章,你跟秦家那位,如何了?”
陆怀瑾表字允章。
许是没料到母亲会提起苏桐,陆怀瑾搁在大理石桌上的手,蓦地跳了跳,面上平静道:“儿子与她早已不相往来,母亲多心了。”
华夫人轻叹一声:“但我听说,你似乎并未与她划清界限,允章,你切不可玩火。”
“没事的母亲,可别信那些道听途说。”
华夫人心疼儿子,他还没哪里去呢,自己眼底便起了一层薄雾,“允章,该放下的就放下,不必难为自己。”
“儿子还能放不下她?”
陆怀瑾急急应上一句,又忙着端起碗来,让丫环续上酸梅汤。
这会儿一名侍卫匆匆来报,“大人,属下刚收到消息,苏桐小姐涉嫌匿税,被宣课司使给带走了。”
苏家出事,只不过早晚的区别罢了。
对此陆怀瑾并不意外。
倒是华夫人,听完侍卫禀话,便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陆怀瑾不着痕迹避了开,又立刻从丫环那儿收回碗来,直说道:“今日的汤属实有些酸了,儿子牙痛,请容儿子暂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