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了。
傅绍庭偷偷私藏的这一盆兰花,终究还是被原主人发现了。
这个秘密,就像是割舍一件长在了自己领域里的东西,要拔出来,被她连根拔起,令傅绍庭无地自容。他把头压得更低,“是的。”
沈般般收回了手,的目光温柔地抚摸着这株兰花的一叶一瓣,语气淡淡,“养得真好,我还以为早就死了,被遗忘了。”
“不会被遗忘。”傅绍庭说。
他以为这句话是在讨好她。
他就是想讨好她。
“我以前很喜欢花,因为花会被珍视,被温柔地对待,被赋予好的含义。和小希开的那家花店,是我的心血,一个普通人走向新生活的小路。”她抬起眸,看着唇瓣颤动的傅绍庭,“然后你就帮傅洛安把我逼上了绝路,从那以后我就不喜欢花了。”
傅绍庭被后面那一句刺破了喉咙,口腔里溢满腥涩的铁锈味,痛到无以复加。
赤红的双眸,凝着沈般般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空荡荡的屋子里,骤然间响起了一道巨大的声响。
那盆兰花支离破碎。
陶瓷盆的碎片被砸了遍地,那株洁白无辜的兰花被掩埋在泥土里,花瓣遭受蹂躏,早已没了那副鲜活的生机,断成了几截,彻底死了。
傅绍庭呼吸急促,盯着脚下的残花,无言地流着泪,高大的身躯从轮椅上缓缓滑下去,双膝跪在了那堆泥土和碎瓷片里。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死掉的兰花,头颅垂得很低,很低,似要与那朵垂下的兰花额头相触,一滴泪水砸落在沾着泥污的花瓣上。
“对不起……”
夜幕降临,齐骏上来接傅绍庭的时候,看到办公桌旁的地上满地的碎瓷片和泥土,惊诧不已,这盆花是傅总办公室里最珍惜的东西,怎么会碎成这样!
只有齐骏知道这份花的来历。
几年前,就是在沈般般坠江那一夜后,傅绍庭消失了一段时间,足足消失了五天,外界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就连傅家的人也无法联系到他,不知道他在哪里。
知情者只有齐骏。
因为,就是齐骏亲自将傅绍庭送到了沈家的那个老房子里,六十平左右的老式民居,客厅很窄,餐厅就是客厅,跟玄关口就是一步之遥。
除了一个只能转身的卫生间浴室以外,里面只有两个卧室,一间是顾珍沈良的夫妻房,一间是沈嘉龙的。
厨房和阳台是连着的,阳台上挂着几串蒜和辣椒,还有几条咸鱼,泛着一股臭味。
唯独有一盆被堆在角落里的兰花,靠缝隙里的阳光和雨水,生命力顽强地悄悄绽放着,无人问津。
一走进这间房,几乎让人感觉到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
推开一道锁坏掉的门,扑面而来的灰尘被吸入鼻腔和喉咙里。
墙边是一张被立起来的硬板床,两米不到的宽度,地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仅仅靠着角落里几张没撕干净的书签纸,可以看到清秀的字迹。
这个房间,连扇窗户都没有,就是个密不透风的杂物间,逼仄狭窄的连呼吸都困难。
齐骏目睹着傅绍庭走进了这间小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五天五夜,最后脱水晕倒,齐骏才不得不破门而入,将他抬出来。
傅绍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意识,“花,带走……”
齐骏这才发现,那盆阳台上的兰花,不知何时被傅绍庭搬了进来,和他一起关在沈般般的小房间里,熬了五天五夜。
如今,这盆曾陪傅绍庭熬了五天五夜的兰花死掉了,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肯定比那堆碎瓷片还要支离破碎。
齐骏将他扶回到轮椅上,“傅总,你小心手……”
刚一开口,齐骏就看到从傅绍庭手里滑落的花瓣上沾上了鲜血,他的手心已经划破了一道丑陋恐怖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