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渐渐破晓,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了,阳光从云层后面射出来,远处的天边还是薄薄的雾蓝色,在一点点地被白金色的光吞噬。
沈般般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病房里十分安静,仪器设备运作的声音有条不紊,她走到窗边,徐徐拉开了白色的窗帘。
很温煦的阳光落在病床上,被光包围的男人,俊美的脸庞正在熟睡,显得十分静谧安详,被光照到后,他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
仿佛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样。
薄薄的眼皮子抽动了几下,但是没醒。
沈般般手指上沾了些水,湿润在他干燥的嘴唇。
这双薄唇,以前有多骄傲,总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对任何人发号施令,抿成一条直线,冷漠矜傲,说不出什么好话。唯独在床榻之见,他才会吞吐着滚烫的热息,要把她灼伤。他自诩不屑于任何感情的束缚,却又是那么害怕她离开。
这个男人多可恨,一次次把她逼上绝路,困于他的囹圄之间,残忍又笨拙,自私又可怜。沈般般觉得自己爱上他,也是个愚蠢又顽固的人。
非要遍体鳞伤,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依旧不想放手。
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近乎覆灭,从种种绝望中走出来,又掉入更深的深渊里。然后这个给予自己希望与绝望的男人,从深渊的洞口拽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了,只想让她活着。
可他自己,却差点没活下去。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
沈般般苦笑了两声,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望着没有苏醒的男人,“你以后再不听我的话,我不会原谅你了。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你就是个笨蛋。笨得要死。我都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掌管那么大的集团,都不晓得保护自己的吗。”
“你还记不记得在你那个秘密餐厅里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我在那里打工快三个月了,我都是上晚班,因为白天我还有其他工作。你很少去那里,一个月顶多来四五趟,你吃东西真的很挑,厨师大叔都是单独给你开灶。有一次,我被一位有钱的客人骚扰,你正好路过,你把那个客人当场赶出去了。也许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对你心动。”
“我是不是很蠢?明明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我还这样爱上你。后来我恨你恨得要死,其实也在恨我自己,恨自己一无所有,像个赌徒,抓牢对你的爱苟活着。你一定要醒过来,别让我赌输了,好不好?”
自言自语说到最后,她泪流满面,趴在病床边沿,埋在他的掌心里,尽情地释放那汹涌不堪的委屈和难过。
“我们重新开始。你不是要给我一个家吗?你不是想要一个你和我的孩子吗?你就算是一辈子瞎了治不好也没关系,我当你的眼睛……你醒过来好不好?”
浓郁的悲伤化作眼泪,在病房的空气里蒸发成难以名状的窒息感。
她终于体会到了五年前自己“死去”后,他轰然倒塌的信念,在满目疮痍的废墟里,体会到了无边的黑暗与空虚。
就像盛势说的那样,整个世界化为无形的迷宫,迷茫,不知所措,无法走出去。
贴在眼睛上的手指仿佛是细微动了动,眼泪水被指腹搜刮了一下。
陷在悲伤里的沈般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从他湿透的掌心,视线抬起,触目惊心地对上了那两道很虚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