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将至,阖家团圆。
镇北侯府内,红色彩灯高高挂。
因为是除夕佳节,府内早早的就让人布置起来了。
每到这时,沈疏的旧部都来拜访他,因此最近整个府上也热闹了不少。
一般沈疏在正堂待客时,沈既白也会在。
“令郎真是年少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啊!”
说话这人正是吴统领吴远。
今日他携着夫人孟春梅来拜访他,也是因为曾经在朝堂上沈疏为他说过话,后面一同去征战沐川时,还救了他一命。
“吴弟说笑,犬子资质尚浅,还需要更加努力才是。”沈疏笑笑,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沈既白。
似乎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喜与人交谈。
“逐晖,去把你娘叫过来,有客人在这儿,怎么还缩在屋里。”
沈疏的言语放缓了些,也是想和这个鲜少交谈的儿子更亲近一些。
但沈既白却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样子,反倒少了些亲人间的情感温存。
“是,父亲。”
……
平日里去太学的日子多,他也很少去见母亲了。
这回去母亲院里,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踏入母亲房门,依旧是那种素雅朴实的装横,没有刻意用一些华贵的饰品去点缀。
“逐晖拜见过母亲。”
房内人影动了动,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要朝他走来。
那个柔婉的女子,面色苍白,却已然努力维持着笑意。
“逐晖来了……”
朱琴琴的声音比起上次,更加虚弱了些。
她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却不敢靠近。
观察到母亲故意的疏离,沈既白有些难受,却也没有多意外。
“父亲说,吴统领夫妇来了,让您去前厅一起待客。”
一听这话,朱琴琴脸色变得更差了。
“就说我身体不适,没法儿待客。”
说完,她便转身回到床上去,如她方才一个人待着时那样。
“好。”
沈既白早已料到,行了一礼,便要离开了。
可谁知身后的女人却幽怨了一句。
“怕是我去,你爹会觉得,我上不了台面吧……”
沈既白脚步一顿,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朱琴琴与沈疏是在北上从军时,一个偏僻的小镇认识的。
那时候的沈疏因为长年打仗,过得及其艰苦,丝毫没有贵族公子哥那般雍容华贵。
他们军队里的人那阵子遇到了敌军袭击,不得不躲到莲花镇里。
也是在这个莲花镇上,血气方刚的沈疏与年轻貌美的农家姑娘朱琴琴相遇,相知,再到后来的相爱。
沈疏喜欢朱琴琴,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也要将出身贫寒的朱琴琴娶进门,做正妻。
但朱琴琴却在得知沈疏身份以后,日日忧郁。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曾经的生活,甚至没有府上下人过得精致奢靡。
小门小户出身,让她在面对宗室中人时,被处处贬低,抬不起头来。
这种心底里的自卑感,在长年的累积下逐渐病态,直到生下沈既白之后,开始爆发。
她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流着她的一半血,所以今后也会被人耻笑。
她打骂他,要他争气,要他多去讨沈疏欢心,甚至还要他抓住南诏王府的橄榄枝,与小郡主楚怀夕多亲近。
这些,沈既白都知道,也都心甘情愿受着……
“娘,这个府上,没有人会看不起您。”沈既白转过身来,声音有些颤抖。
“胡说!”朱琴琴又开始哭了,哭得梨花带雨。
“你爹都不怎么来我屋里了,不就是嫌弃我的出身,后悔当时把我娶进来了!”
那段日子,朱琴琴产后抑郁,经常与沈疏争执,也渐渐消磨了两个人曾经那样纯粹又美好的爱意。
以至于后来,沈疏每每要来看望她时,都没有勇气踏入她的庭院。
“娘,逐晖会再来看望您的。”
他走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心里的不快,也不知道该怎么母亲和解。
等到他来到正堂时,吴统领夫妇也早就离开了,只剩下沈疏一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父亲……”沈既白唤他。
“哦,逐晖啊。”沈疏似乎有些疲惫,但还是笑着看他,“怎么了,是不是你娘身体不舒服。”
沈既白愣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
“嗯。”
“没事,那就让你娘好好休息。”
沈疏站了起来,路过沈既白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好像听到了父亲无奈的叹息。
……
心中郁闷难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可刚想着出府转转,他就看到了匆匆忙忙的楚淮之。
“你……”沈既白不知道他这是发生了什么。
“帮……帮兄弟个……个忙……”
楚淮之气喘吁吁,眼神却十分真诚。
……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
南诏王府也不例外。
苏暮烟早早就让楚淮之去把楚怀夕接回来了,自己则是和赵嬷嬷一起准备年夜饭。
本来太后娘娘是要把她留在宫里的,但楚怀夕抱着太后的手臂,撒娇道:“皇祖母,囡囡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要不今年皇祖母和囡囡一起去王府过年?”
太后娘娘可受不了这个小娇娇,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皇祖母年纪大了,走来走去的奔波。”
“那囡囡背皇祖母过去!”楚怀夕憨憨笑着,“放心,囡囡力气很大的!”
太后娘娘笑得嘴都快合不上了:“我的小乖囡,祖母真的是舍不得你啊。”
“明天可得再回来找皇祖母玩儿。”
楚怀夕点点头,跟捣蒜一样,笑得憨厚可爱。
但内心却道:果真是宝刀未老,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装起孩子来,也是蛮贴合的……
……
楚怀夕和小桃收拾好了行囊便要出宫了。
她等在宫外,迟迟不见人来接,一时有些气闷。
准是六哥又溜到哪里玩去了,到现在也不来。
一阵冷风吹来,主仆二人瑟缩了一下。
“小桃,我好冷啊……”
“小郡主,小桃也好冷啊……”
“楚淮之这家伙真是欠收拾了……”
楚怀夕正在抱怨着,身上突然就变得暖和了一些。
原来是有人为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可就冻成……”
冰棍了……
楚怀夕瞪大了眼睛,与沈既白那双漂亮却又清冷的眼眸对视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