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两个在堂屋说话,徐文庆进了东屋找他哥。
这时候徐国庆还没下炕呢,难得一个礼拜天,他起来又不急着干什么,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吧,可以说,徐祯祯爱睡懒觉的毛病绝对有他这个榜样的一份功劳,还是听见兄弟跟兄弟媳妇来了,这才忙着往身上套衣服。
“这么早就起来了?”徐国庆问,顺手从枕头底下翻出来只袜子,刚要套脚上,想起来今天不用穿皮鞋,把袜子又塞回去了,下地开始找拖鞋。
“不早了吧,这都快七点了,宝堂哥比我还早呐。”徐文庆在沙发上坐下,身子往前一倾,老老实实道,“哥你不知道,一大早门还没开,宝堂哥就来问我了。”
“他咋问你的?”徐国庆终于找到拖鞋穿上了。
“就直接问我呗,咱村这商店我想不想包?”徐文庆道。
“那你怎么说?”
“我就说——”徐文庆刚要说话,想起媳妇儿也来了,忙喊,“焕芝,你进来呀。”
曾焕芝这才进了东屋,见大伯哥已经起来了,忙道,“哥,我跟文庆商量好了,我俩想试试。”
徐国庆点个头,“好。”
他去堂屋找脸盆洗脸,一面隔着帘子听曾焕芝说,“哥你不知道,听你昨晚上那么一说吧,我俩一晚上都在想这个事儿,觉也没睡踏实,这不,一睁眼就赶过来跟你说一声。”
“娘还不知道呢,知道了怕她唠叨。”
“文庆本来还不敢,生怕那边丢了学校的工作,这边店又开不好,还是我说,他工作先不辞,商店这边有我跟娘照看着,进货可以等他歇礼拜了再进城进货不迟。”
“他又担心我大着肚子做不了,我说,再怎么累,这坐着开店卖东西总比下地干活儿轻松吧,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
“他这才松了口。”
徐国庆拿毛巾擦把脸,隔着帘子看一眼他兄弟,哪怕知道这个兄弟老实心软一向听媳妇的,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这样开店的大事也要媳妇拍板子做决定,果真像祯祯说的,学校里呆久了越发傻气,好在兄弟媳妇不是个笨的,再把店开起来,想必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想到这里,徐国庆也就释然了,“趁你俩还年轻,还是该做点事儿,不过文庆工作先干着也好,反正平常看店卖东西也用不着他。进货的事,等下来我问问小刘。”
徐文庆答应了。
曾焕芝说:“那哥你就多费点心了,我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这农忙,这眼瞅着就该秋收了,到时候又是地里又是店里的,咱这两家统共才几个人?就怕到时候抓瞎。”
每年夏收秋收都是两家一起干,两家加起来也有十五六亩地了,地在小王庄不算多,搁不住能干活儿的人少啊,林满秀算一个,徐文庆算一个,往年曾焕芝算一个,今年她怀了孕,只能算半个,徐国庆比半个多一点,比一个差一点,剩下徐爷爷徐奶奶还有徐祯祯姐妹,老的老,小的小,也算不了几个数,这样算下来,今年秋收比往年要更加吃紧了。
“到时候再说吧。”徐国庆一想到秋收也是头疼,他早年间上学,后来去当兵,当兵回来教了半年课就接班参加工作了,要说地里的农活,他还真是不行。
“不行咱们就雇人,一人一天十块钱?”徐祯祯道,十块钱应该不算少了吧。
这时候秋收都有什么来着?
掰棒子、刨花生、土豆、红薯、摘辣椒、摘棉花、割豆子,对了,还要打枣,枣树还在呢,不像后来图简便省力秋季作物只种一样玉米,这时候种的既杂且多,小叔家要把店再开起来,不雇人哪忙得过来?
“十块钱?你当钱都是大风刮来的?真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林满秀忍不住嗔怪道,“来,吃饭,先把肚子填饱了咱再说秋收的事儿。”
一面又招呼徐文庆曾焕芝,“你俩也坐下来再吃点?”
“不了不了,我俩都吃过了。”两人说着就要走。
徐国庆不忘叮嘱一句,“别忘了抽时间去国柱哥那儿说一声,毕竟这事儿最后还是落到村里定。”
“哎,知道了!”
送走了文庆两口子,徐国庆这才踏踏实实坐下来吃饭。
早饭是烙饼卷腊肉,青菜下的挂面条,除了林满秀,其他三个碗里还各卧了一只荷包蛋,搭着一碟切开的咸鸭蛋,一碟辣椒碎,又香又辣又咸,吃得一家子四口人各个脸上冒汗。
吃完饭,徐国庆到底还是不放心,“算了,一会儿我去国柱哥家转转。”
他跟徐国柱也算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小时候光屁股一起下河沟子摸鱼,上树抓鸟掏蛋,逮知了猴……两人年纪差了四五岁,不过混在一起的小子们,大的大,小的小,也实属正常。
那时候他们就住一个胡同,在河沟子对面的老宅子,后来结婚选新宅基地又选在了一起,就前后屋的邻居。
平常两人没事儿也常一处坐坐,有时候徐国庆去他家,有时候徐国柱来自家。
不光他两个,老婆孩子关系处得也不错,徐国庆是个念旧的人,哪怕后来进了县社做了主任,待一个胡同里的老邻居们也没啥不同。
他相信徐国柱也一样,哪怕当了村支书,也还是当年那个光屁股下河摸鱼的臭小子。
徐祯祯看他爸这么上心,倒是有点意外,毕竟上辈子可没这样。
也可能当时心神都被下岗的事儿牵引住了,就像他说的,单位人心惶惶,除了乡供销社门市店,对下边村属商店基本就放了权没管。
上辈子徐祯祯记得听她爸提过一两句,当时侯宝堂又找了徐国柱,至于交没交钱?交了多少?签没签合同还真不好说。
不过这次徐祯祯提醒她爸,“还是要签合同,把流程走一遍。”
徐国庆很不以为然,“你个小孩子懂啥呀?”说着把衬衫套外面,又拿手抓了两把头发,权当梳子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