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们签不如跟我签。”
严轻的话掷地有声，但内容过于离谱。
“……？”
陆危眼中缓缓升起一串问号，觉得他肯定是紧张过头了，不然怎么都开始幻听了。
严轻还是面带寒霜，没什么好气地看着陆危。
“我说的有问题？
他们能许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还能给的更多。
你可以跟我签。
你给我当了这么一段时间的秘书，严氏未来的发展如何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严氏能带来的利益，以后只会更多。
你跟我签，你得到的只有更多。”
坐在对面的两人觉得有被冒犯到。
陆危感觉有点晕，“我是要废除合同……不是要再签一个……”
严轻刚刚皱起的眉这会直接皱出一个山字，“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
他不信。
昨晚还抱着他恨不得把他搞死在*上的Alpha天一亮就说要跟他离婚？傻子才会信。
陆危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肯定不是！
我就是不想我们之间这么不单纯，不想用合同定义我们的感情……
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不是因为合同，是因为我知道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陆危鲜少这么情真意切地说这么肉麻的话，严轻耳根子有点烫，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摇头。
“不。”
陆危眼神暗了暗，他老婆拒绝他了。
是知道两人的开始是因为一张合同所以寒心了么……
该寒心的，换他他也寒心。
“合同还是要签的。”严总十分淡定，语不惊人死不休，“合同是这世界上最单纯不会耍诈的东西。
白纸黑字，你要跟我明明白白写清楚。
不论生死，你陆危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Alpha。”
钱嘛，是这世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但陆危不是，陆危只有眼前这一个。
一定要牢牢抓住。
没有芥蒂，没有阴霾。
这一瞬间，陆危恍惚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的小棕熊举着一个手掌大的彩虹棒棒糖，边吸溜着鼻子边把糖塞进他手中，奶凶奶凶地承诺，“我给你了就永远是你的，那个管理员要是敢没收，我就去揍他。”
这种理所当然又天经地义的语气，不是严总还真不行，旁人学不来。
给双亲喂狗粮如果算是不孝的事，那严轻这会绝对称得上是大不孝了。
严洲黑着脸坐在桌边，早饭还没吃，他已经饱了。
“考虑的怎么样？
做我的Alpha，严氏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别的Alpha有的，你全都能有。
他们没有的，你也能有。
不亏的。
你跟不跟我签？”
陆危已经被严轻一连串的话给震到不能思考了，他满脑子都是：他老婆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甭管是什么东西了，就算是霸王条款，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拒绝。
“签！”
严轻向来是个执行力非常强的人，在陆危点了头说签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一份崭新的合同就已经被打印出来了。
合同一式三份，一份陆危留存，一份严轻留存，还有一份要拿去公证……
陆危瞪着眼前的合同，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连当初他跟陆之云严洲签合同的时候，也不过一式两份而已……
严轻在桌前坐定，拿着笔刷刷几下就把三份合同签好了。
那气势，仿佛他在签的是个上亿的项目合同。
签好的合同被推到陆危面前，连笔都没盖笔帽，直接塞进了陆危手中。
“签吧。”
如同催命。
陆危咽了咽口水，对面三个人六只眼睛，盯得他直发慌。
陆危这个名字，其实是孤儿院的管理员给他起的。
他被仍在孤儿院门口时，襁褓里就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出生年月日，还有一个陆字。
孤儿院不正规，自然不可能那么早就给小孩上户口。
后来有关\/部门来查时，陆危被上了集体户口，管理员觉得他是个危险的小孩，眼神像个小狼崽子，养不亲，所以才叫他陆危。
这么多年陆危都不怎么喜欢写自己的名字，但今天签名时，他莫名还觉得挺开心。
要是对面三人不盯梢一样盯着他，说不定还能更开心点。
最后一笔竖弯钩刚落下，严轻就把合同从他笔下抽走了。
对方点点旁边的一份，“这份给你自己留着，想放哪放哪。
其他的我拿走。”
说完这些，严轻刚刚一直憋着的冷气彻底释放了出来。
多的一眼都没看陆危，收起合同就进书房了。
书房门“哐”的一声被关上，留下外面三人面面相觑。
严洲最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能怪我嗓门大……我也不知道他就在后面偷听啊……”
陆之云看了书房门一眼，转头同情地看向陆危，“轻轻这下估计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般不怎么生气，但真要生气的话……
挺难哄的。”
陆危彻底没了吃早餐的心思，而且桌上的早餐也凉透了。
他老婆忙了半天做的饭……一口没吃不说，这会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
糟糕，好像真的不太好哄。
关键严轻这次生气的理由，真的是无比正当了。
别说生气，他就算是发表掀了屋顶，陆危都觉得是应该的。
“那我们那份合同……等回h市就作废吧。
小陆，你……好好哄哄轻轻吧。”
严轻的确是一个人待在书房生闷气。
他刚刚憋着一股邪火弄好合同，盯着陆危签好后，火终于是憋不住了。
想揍Alpha的心在这一刻真的比什么都强烈，但陆危手腕和腹部的痕迹都还在那，让严轻揍这么娇一个Alpha，他又有点下不去手。
更何况这Alpha是他自己的，揍疼了他还心疼，怪得不偿失的。
“笃、笃、笃”
书房门被敲响，严轻坐在书桌前，假装自己是个大龄失聪患者。
呵，书房门又没锁，臭Alpha还装模作样敲门，想道歉还得他给开门？
做梦。
“轻轻，爸能进来么？”
门外响起陆之云的声音，严轻脸都木了。
居然还不是他的Alpha！
严轻自然不可能把陆之云拒之门外。
大龄失聪患者是当不成了，他只能走过去打开书房门，“爸，怎么了？”
陆之云睨他一眼，直接端着手中的托盘走了进去。
托盘上是陆危刚刚热好的早餐，他也不是不想自己过来哄老婆，实在是严洲拽着他要问监控的事情，而且他这会也不敢往严轻跟前凑，只好拜托陆之云先去打个头阵探探口风。
“早餐是小陆专门热好，交代我一定要盯着你吃，说你饿久了，怕你胃疼。”
陆之云也不是替陆危说好话，这些话确实是陆危专门交代的。
但陆之云来说肯定是比不上他自己来说的。
“不吃。”
严总就是想任性一次。
面对着的是个二十八岁的成年人，不是两岁八个月的宝宝，陆之云也不可能强行给他塞东西吃。
“反正早餐我放这了，再不吃都要中午了。”
陆之云也不敢在书房里多留，怕严轻气消了回过味来想到签最初那个合同不是陆危单方面一个人的问题，还有他这个当爸爸的和严洲那个当父亲的。
陆之云离开了书房，严轻盯着餐盘上冒热气的早餐看了许久。
突然感觉更气了......
这Alpha就是心不诚，想道歉还不自己来，关键是......这早餐还是他自己做的！
陆危跟着严洲苦大仇深地看了十几分钟监控录像，心思完全不在录像上，眼神一个劲儿的瞟书房的方向。
严洲实在看不下去，一脚踹在了陆危的屁股上，“滚吧，滚去哄你的omega，哄完再来干正事。”
陆危挨了一脚，反而屁颠颠地哎了一声，起身就往书房那边跑过去了。
“笃、笃、笃”
书房门又响了，这次严轻以为又是陆之云，抿着唇过来开门。
没想到门外站着个花一样的Alpha。
严轻很努力才把见到陆危下意识要扬起的唇角压了下去，绷出一个很不好惹的弧度。
“没事别打扰我工作。”
说着严轻就要伸手关门，被陆危眼疾手快插了条手臂在门缝中。
“疼疼疼疼疼......”
门缝还很宽敞，门也根本没有碰到陆危的手。
严轻握着门把手的手却下意识因为陆危的喊疼声紧了一紧。
“根本就没碰到你......”
陆危心虚地瞄了眼离他胳膊还很远的门板，“那我这不是......提前一点喊疼么......免得真夹到胳膊了，到时候你不得心疼死？”
说这话的时候陆危眼尾微微下垂，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好像被欺负的人是他一样。
严轻气的牙根都有些发痒，偏偏还真就舍不得对这样的陆危做什么。
而且对方还能精准拿捏严轻，算准了自己受伤他是真的会心疼……
骂骂不出口，打又舍不得打。
这狗Alpha是不是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陆危心里没想那么多，他就知道这一招对他老婆格外管用，要是他老婆能不生气，让他以后在家里都这样也行。
Alpha的面子嘛，在外面还能剩点就不错了，在家就不要求那么多了……
“我能不能进去啊？”陆危伸手拽了拽严轻的衣角。
他本来是想摸对方小腰的，可实在没这个狗胆，只能退而求其次换成衣角。
严轻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老婆——”陆危拖长了语气，又乖又腻，丝毫不顾忌会不会被家里另外两个家长听到。
严轻身上的冷气稍微散了点。
陆危来了精神，趁机靠近小半步，“宝贝——”
严轻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陆危这次狗胆更大了点，直接凑到了人耳边，“心肝儿……让我进屋吧，求你了。”
Alpha的尊严是什么，有哄好老婆重要吗？
他就不信那些在外人五人六的Alpha们回家以后不跟自家老婆撒娇的。
俗话都说了，撒娇的Alpha最好命！
严轻最后一丁点防线已经开始动摇了。
陆危瞥见严轻有些晃荡的眼神，下了杀招。
他偏过头，凑近严轻微抿的嘴唇，轻但响亮地啵了对方一口。
严轻彻底举了白旗。
谁懂啊……
这么好看的Alpha不但是他的，还叫他老婆宝贝心肝儿。
关键是，他的Alpha亲他了啊！！！
商业场上说一不二的严总其实有点恋爱脑，这说出去谁信？
陆危在成功亲到老婆一次后就显得肆无忌惮多了，他接连又亲了几下，每一下都是轻却响亮。
严轻被他亲的是一点脾气都没了，刚想说点什么让这个蹬鼻子上脸的Alpha适可而止，没想到视线一偏，越过陆危的肩膀，他就看见了远处客厅内两个当家长的扒在沙发背后露出眼睛偷看。
严轻拎住陆危的衣领子往身后一拽，啪地一下关上了书房的门。
他的Alpha在哄他，这两个一把年纪的老头瞎看什么看！
进屋后，陆危就显得比刚刚局促多了。
刚才还能仗着身后有俩撑腰的，敢放开胆子对老婆胡来。
这下撑腰的被关在屋外了，这屋里......还不是他老婆说什么算什么。
桌上的粥还冒着一点热气，陆看见后，心里软了好多，还有点心疼。
前天晚上开始他老婆可就什么东西都没吃了，折腾了那么久，现在估计都要饿过劲了。
之前周明宇就跟他吐槽过，说严轻工作起来就像个上了无限发条的机器，不吃饭不喝水，最多喝咖啡提神。
周明宇一个当秘书的，老板不吃饭他敢去么？不敢啊！
但饿是真饿。
而且严轻属于那种你劝你的，我做我的，几乎没人能打断他的工作模式，就连陆之云和严洲都不能。
那为什么要说几乎呢......
因为陆危可以啊！
周明宇和陆危关系好，他就想着曲线救国一下，让陆危去提醒严轻吃饭，这样他自己也能混到十几二十分钟吃饭的时间。
现在严轻虽然不是工作模式，但很久没吃饭是真的。
进屋后，严轻就又绷住不搭理陆危了。
他像模像样地往书桌后一坐，眼睛在看电脑上的文件，鼻子在闻旁边粥的香味，口腔在不停分泌唾液，只有脑子飘荡在了外太空。
工作是什么，根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好嘛。
陆危想了想，从旁边端起粥碗试了试温度。
他之前预感到严轻不可能那么乖巧地喝陆之云送的粥，热的就烫了一些。
耽误了这么一阵功夫，粥正好到了可以入口的温度。
白净的瓷勺在粥碗里搅了搅，陆危摇起一勺粥递到严轻唇边，“喝一口好不好，饿坏你我会心疼的。”
严轻厨艺不错，这一锅粥熬的香醇浓稠，搅两下香味就飘散到了空中。
勺子很有分寸地刚好停在唇边却又没挨着他的唇，身体条件反射地分泌出了更多的唾液，满脑子都叫嚣着一个字——饿。
陆危也饿，他跟严轻一样将近三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这会肚子咕咕直叫，正在奋起抗议。
但陆危还是想先喂饱老婆。
和自己比起来，还是严轻更重要一点。
“就喝一口，先尝尝好不好吃。”
此时此刻，陆危已经完全忘记，他手里这粥是他老婆自己动手熬的。
严轻差点被气笑，抬眼给了陆危一眼刀后，张口咬住了勺子，咽下粥的同时把勺子咬的咯吱作响。
“这粥可真好吃啊。”
严轻一字一顿，但Alpha迟钝起来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好吃就多吃两口！”
他还挺自豪呢。
“......”
严轻吸了口气，“要不你也尝尝？”
陆危有些受宠若惊。
他老婆让他喝粥诶，这么快就已经原谅他了吗！？
陆危美滋滋地给自己舀了勺粥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眼睛亮了亮，“这粥还挺好喝的，这粥……”
得，他想起来了，这粥是他老婆熬的。
尴尬的时候到底要不要选择沉默呢？
如果没人打破沉默，他可能会更尴尬，但他老婆好像不怎么想主动说话了。
“老婆熬的粥也太好喝了吧！简直是我从小到大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这话也不能算硬夸，陆危小时候吃的都是孤儿院的饭，那里的宗旨就是不饿死小孩就算完事。
后来吃的是研究所的饭，食堂里没什么好喝的粥。
再后来……他在外面这几年，因为是一个人，基本能凑合就凑合。
泡面速冻水饺都得是他心情好了才动个手，更多的时候都是吃外卖。
外卖哪能比得上他老婆的手艺啊，就算陆之云熬的粥，跟严轻比起来也还是稍逊那么一丢丢，大概是这碗粥现在加了个“最爱的老婆亲手熬制”buff。
所以陆危说这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粥，不能算说谎。
严轻嘴角还沾着一点粥水的光亮，他很想笑，但一笑不就给这Alpha台阶下了？
他不能这么快被哄好，免得臭Alpha以后可劲拿捏他。
严轻嘴唇微张，示意再来一勺。
他觉得他是在拿乔，殊不知他这副模样在陆危眼里就是明明已经被哄好却还要假装自己在生气的别扭小熊。
哦不对，现在已经是个块头很壮的大熊了。
但跟小熊一样，还是可爱到爆炸啊！！！
两人你一勺我一勺，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
稍稍安抚了叫嚣的胃，陆危总算能好好阻止一下语言了。
“老婆......关于那个合同......”
严轻很警惕，“你已经答应而且签字了，现在就差公证。
我没有给你反悔的机会，你不能反悔。”
陆危诧异的同时，心里还甜滋滋的。
原来他老婆这么爱他这么怕他走掉啊......
“我不是说我跟签的合同......我怎么可能反悔，我巴不得待在你身边，我还怕你生气赶我走呢。”
当狐狸一样的Alpha打起直球来，就没几个omega能招架得住的。
严轻下意识往椅背里靠了靠，稍稍远离了一点站的离他有些近的陆危。
没办法，离这么近他真的很难克制住自己去亲陆危的欲\/望。
“那你要说什么？说吧。”
严轻努力摆出了属于严总冷酷无情的那一面。
“小熊，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陆危明明背着光，可他说这话的时候，严轻觉得他眼底盛满了光亮，简直要盖过窗外的日光。
“什么......小熊。”
严轻心里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又差了最后那么一点推力。
“二十一年前，我见过一只喜欢戴兔耳帽的小棕熊。
那天我的饭被孤儿院的几个坏小子打翻了，但管理员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是我不对，不但要我给那几个坏小子道歉，还罚我不许吃饭。
我不肯道歉，就跑到后院生闷气了。
那个兔耳帽的小棕熊不知道是谁家的宝贝，跑到后院正好遇见了我......”
陆危说到这的时候，严轻眼前已经闪过了一些早就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碎片。
陆危嘴角笑容渐渐明媚起来，“带着兔耳帽和草莓图案口罩的小棕熊问我，为什么别人都在吃饭，只有我躲在院子里。
我说，‘我的饭被别人打翻了，管理员不给我新的饭了。’
小棕熊的口袋看起来一点都不大，可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手掌那么大的棒棒糖。
他想把棒棒糖给我，被我拒绝了。
我说，‘就算你给我了，很快也会被别人抢走。’
小棕熊可拽了，他把口罩往下一拽，凶巴巴地说......”
“我给你了......就永远是你的，那个管理员......要是敢没收，我就去揍他......”
严轻缓慢但清晰地接上了后面那句话。
明明是早就遗忘的过去，但记忆就是这么神奇，只要找到一个锚点，就能把当时千丝万缕的画面串联起来，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陆危眼睛都弯了起来，“是啊，你那时候又凶又可爱。
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熊啊......
如果他是我的该多好。”
严轻眼眶有些发酸，嗓子也哑了起来，“他现在是你的了。”
陆危点点头，“是上天偏爱我。”
“没错，所以......
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你只能是我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