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
1924年3月7日,张其煌抵达九江时,江西被卢香亭排斥打击的官员早就齐聚这里了,这些人普遍素有廉名、广有人望,他们都没空手来,带来人数不等的十数个地方保安团,并将卢香亭派来的一个保安旅包围、缴械了。
张其煌将这些部队重新整编为两个混成旅,任命被卢香亭免职的一名旅长、一名副旅长为这两个混成旅的旅长,仅在九江停留了一天半时间,张其煌就率军南下了。
由于张其煌在江西官声甚好,大军南下过程中,不断有各县保安部队加入“讨逆军”。
赣南。
当年护钨军就挡住了陈炯明率领的粤军猛攻,现在,他们凭借有利地形、既有防御工事,再次将江西叛军挡在山区之外,由于地势险要、战场正面很窄,叛军一时根本冲不破护钨军的第一道防线。
卢香亭得知张其煌在九江聚集了一万多军队,吓得他赶紧从赣南抽调回来一个师,准备用一个师、一个混成旅两万多的正规军,打败根本没有重武器、临时编成的地方保安团。
绍兴。
吴佩孚利用孙传芳、南云造子给他的那一天时间,对整个东南五省的局势进行了认真分析:
福建目前属于东南五省的大后方,定威军对福建鞭长莫及、暂时不用考虑。
江西的张其煌已经向南昌进兵、这一路暂时也可以不考虑。
周萌人率领叛军,兵分三路、杀气腾腾的直扑杭州而来,吴佩孚手上只有叛军1\/4的兵力,但吴佩孚认为自己已经建成牢固的防御工事,利用这些工事至少可以抵挡叛军2-3天,有这个时间,吴佩孚相信整个战场态势就会发生巨大变化。
现在吴佩孚的目标只剩安徽、江苏了,先打哪家很重要。
安徽。
倪道烺率领六万叛军进攻合肥,先头部队已经与徐毅的定威军第一师第二旅在肥西接火,明天叛军主力就能全部赶到肥东、肥西,徐毅面对的也是三倍于己的叛军。
肖耀南的定威军第七师已经经过英山,正向安徽岳西县进兵,倪道烺不得不把两个闽军师部署在岳西、霍山一线阻击肖耀南的进攻,他想打败徐毅后、在集中兵力把肖耀南部赶出安徽。
江苏。
陈调元率领的三万叛军“轻松攻占”了扬州、泰州,因为江苏按照吴佩孚的部署,早就把驻守这里的部队撤过了长江,苏军全部驻防南京、常州,沿长江部署、全面采取了守势。
这就是陈调元一再给孙传芳发急电,请他赶紧让那三个师北上,从背后进攻南京、常州,用最快的速度打败苏军,然后好迎战定威军。
此时。
董政国率领定威军第一混成旅已经前出到德清县布防,防止闽军3个师沿太湖南下,经湖州对杭州发起进攻。
吴佩孚任命李殿荣为前敌总指挥,他率定威军第三师、张福来的定威军第五师、靳云鹗的定威军第六师正在逼近徐州,一旦拿下徐州,这个重兵集团对江苏、安徽叛军都能构成很大威胁,具体把主攻方向定在那里,吴佩孚还想继续观察战事的发展、再做决定。
吴佩孚唯一一支奇兵,就是秘密出发、从南阳赶来的,于学忠率领的定威军第四师,吴佩孚紧盯着地图,把这个师用在哪个战场才更能见奇效,吴佩孚紧盯着地图,分析着江苏、安徽战场的态势。
苏军虽然略少于叛军,但江苏战场有长江天险可以凭籍,只要闽军不北上,苏军是完全不惧叛军进攻的,就算闽军北上,苏军也可以沿宁沪铁路快速撤到上海、杭州,与吴佩孚所部抱成一团,将近五万的兵力在杭州周边组成一个环形防卫圈,叛军短时间也不可能攻破。
安徽的情形要危险的多。
肖耀南部面对两倍于己的叛军,短时间是不可能突破叛军防线的,甚至还有被叛军利用有利地形、设伏包围之虞。
徐毅的定威军第一师、面对的是三倍于己的叛军,这些叛军使用的都是全新日式武器,火力并不比定威军差,假如叛军用一部分兵力佯攻肥西、肥东,大部队绕道从北面反包围定威军第一师,那徐毅所部就相当危险了。
于学忠所部此时已经到达淮南以南的山区、隐蔽待命了,让定威军第四师前去增援徐毅、马上就能让第一师转危为安,但吴佩孚一直在犹豫。
定威军第四师、第一师合兵一处,固然不惧倪道烺率领的叛军进攻,可他们总兵力依旧少于叛军,战事只会由危急、变成僵持,对整体战局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定威军依旧在各个战场上都处于劣势。
吴佩孚要的是以少胜多、一战定乾坤的一场战斗,他不愿把国力消耗在这场内战中,就算是叛军,真正该杀的也就是那些利欲熏心的野心家,中下层官兵都是被迫裹挟到这场战争中的。
还好,有叛军在战略上产生争执、给定威军争取到的一天时间,吴佩孚依旧紧盯着地图,希望有一个完美的战术计划。
洞霄宫。
“大涤玄盖洞天”内的一间密室中,两台电报机“滴滴答答”的不停的在收发电报,南云造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倪道烺、陈调元早就不再响应她的呼叫,孙传芳那边还是没有命令在溧阳的闽军南下湖州,她气急败坏的一再给孙传芳发报,越说越不客气了。
福州。
1924年3月8日,孙传芳终于等到周萌人的回电,他回复说、已经派出一支两万人的部队占领了余姚,部队从东面绕过绍兴、准备从北面包围杭州,然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进攻吴佩孚所部。
孙传芳知道定威军已经距离徐州很近了,陈调元只留了一个混成旅守徐州城,虽然徐州城高墙厚,可面对这些年久经战阵的定威军,这些叛军能守几天、孙传芳不敢寄望太多。
就算要把苏北抛弃掉,也必须先帮陈调元拿下南京、镇江等地,孙传芳在犹豫了一天之后,命令进入江苏的三个师立即北上,与陈调元的叛军两面夹击江苏苏军。
绍兴。
吴佩孚得知叛军一部已经占领余姚,准备通过水网密集的上虞东部,然后再渡过曹娥江、钱塘江,从东、北两个方向包围杭州,配合西、南两个方向的叛军,彻底包围在临安、富阳、绍兴的浙军和定威军。
叛军选择水网地区进兵、也是无奈之举,那里的道路并不好走,有些河渠看着不宽、但无法涉水而渡,有桥梁也不会太宽,有些只能使用渡船通过,行军速度不可能快了,这是吴佩孚唯一可以利用的战机。
吴佩孚现在手上根本没有机动兵力,好在浙江警察厅长是北京政府刚刚任命的,吴佩孚与他通电话,他答应把杭州及周边警察、地方保安团全部集结起来,大约能有1500人枪,可以在叛军抵达曹娥江前、赶到曹娥江北布防。
但吴佩孚知道,这样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十分有限,能阻挡叛军多长时间、只有天知道。
天黑前。
背廆营接连发回两封电报,看到电报的吴佩孚、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既不是因为收到了什么噩耗,也不是看到情报激动所致,而是很久没有出现的吴佩孚残魂得知这两个情报后,认为任道远元神的战术太过保守,他们又来争夺吴佩孚中枢的控制权了……
吴佩孚残魂的战术可以用“简单大胆、出其不意”来形容,具体就是其他战场全部“退守”,这里的“退”为主、就是尽量避战,“守”为辅、实在逃不开就凭险固守,是为“正计”。
集中所有机动兵力,全力围歼江苏陈调元部叛军,解决掉江苏叛军后,定威军就可以在局部形成绝对兵力优势,全力进兵浙江、或安徽,就能对叛军构成泰山压顶之势,即便是分兵分别进入浙江、安徽,也能迅速扭转两省的局面。
放弃浙江、安徽两处战场,集中兵力于江苏,是为“奇计”。
难点在于浙江、安徽放弃既有工事后,能否全身而退、保存住实力,以及定威军能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口吃掉陈调元部叛军。
任道远的元神倾向于相对保守一些的战术,所以双方起了争执,虽然不像当初“颅内战争”时那么激烈,让吴佩孚像被唐僧念着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疼的满地打滚,可激烈的争辩,还是让吴佩孚的肉身感到眩晕不止。
理,越辩越明。
吴佩孚的残魂与任道远元神进行了一场“兵棋推演”后,一个更大胆的战术雏形形成了。
背廆营发回的两个情报分别是:
福建叛军进入江苏的三个师已经北上,此时正向金坛、溧水进兵,兵锋直指南京、镇江。
江苏境内的铁路线完全没有受到破坏。
福建叛军北上、杭州吴佩孚所部压力顿减,铁路线完好、就给了定威军快速机动寻找战机提供了可能,而吴佩孚残魂就是要利用这些寻求一招制敌、各个击破。
任道远元神在吴佩孚残魂的战术基础上,又做了一些调整,并马上按照这个部署急电各部,立即按照新战术调整定威军各部原定计划。
这一夜,定威军各部连夜按照新战术、彻夜不休的紧急行动起来了。
杭州。
定威军第12师24旅、两个浙江工兵旅首先行动起来了,吴佩孚彻底放弃了绍兴、富阳、临安等地,三个旅全部撤到钱塘江以北了。
夜间渡河时,一个工兵旅一度发生混乱,有几名士兵落水,3人被救起、2人失踪,吴佩孚听说后、让各旅宪兵队到渡口维持秩序,渡江才变得顺利起来。
董政国接到命令,率部连夜回撤,与第24旅一同乘坐火车北上了,吴佩孚只留下两个工兵旅防守钱塘江。
合肥。
张文生收到吴佩孚的电报后,连夜组织安徽省府官吏收拾重要文件以及银行里的资金,在安徽警察厅、合肥警察局警察的保护下,于后半夜撤离了合肥,准备临时将省府迁往皖北山区的太和县。
在省府离开合肥城一个多小时后,徐毅率领定威军第1师在肥东、肥西同时对叛军发动夜袭。
倪道烺自以为实力远高于定威军,根本没考虑定威军还敢主动发动进攻,叛军各部在睡梦中惊醒,根本组织不起成建制的反击阵地,很快溃散、南逃了。
徐毅并没有追击逃走的叛军,他很快收拢部队,转道东南方向、朝巢湖方向急进。
岳西县。
萧耀南收到吴佩孚的电报后,马上从岳西县南撤,转道向望江方向撤退了,望江是福建叛军经江西、撤回福建去的必经之道。
现在整个战场上,定威军还处于整体劣势的局面,吴佩孚居然就开始部署堵截闽军撤回福建的通道了,萧耀南感到有点儿理解不了,但多年在吴佩孚麾下作战,萧耀南虽然不像张福来那样盲从,但也不会违抗军令的。
常州。
苏军将领虽然对吴佩孚的命令同样不解,但还是率部马上乘坐火车赶到了南京,连夜在紫金山、雨花台等地构筑防御工事,准备在南京与南北夹击的叛军血战到底。
福建进入江苏的叛军是沿着公路北进的,他们也在连夜赶路,孙传芳严令他们、必须在明天中午前赶到南京和镇江,配合陈调元所部叛军渡江作战、一举全歼苏军,然后就地构筑长江防线、阻挡定威军南下。
福建叛军根据陈调元提供的情报,兵分两路进攻南京和镇江,每路都是一个师配属一个旅、约兵马,仅福建叛军就多于南京和镇江的苏军。
江西。
张其锽一路大张旗鼓的宣传要收复南昌,但他知道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讨逆军”、真实战斗力有限,让他们去打人数比自身还多的正规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张其锽利用夜间,在没到永修县时、突然转向安义县防线,准备经奉新、上高、吉安、直接前往赣南,先去解护钨军之围,然后等粤军前来汇合后、再反击江西叛军。
为了迷惑南昌的叛军,张其锽留下一个团、约1200人,在永修县外的山区驻扎下来,广布旌旗、虚张声势,让卢香亭和叛军以为“讨逆军”大部队、仍在赶往永修的路上。
洞霄宫。
南云造子得到在杭州火车站收买的汉奸的汇报,得知董政国旅、第24旅正在乘坐火车北上,她这才知道孙传芳根本没听自己的,闽军三个师一定是北上进攻南京、镇江去了,只有这样,吴佩孚才敢把这两支劲旅从杭州调走。
南云造子知道生气也没用,她赶忙命令手下给孙传芳发电,把定威军最新动向、告知孙传芳,让他预作准备。
已经做好对杭州发起进攻的周萌人,也得到了南云造子发来的情报,周萌人秘密派人前去侦查吴佩孚的排兵布阵,准备明天出其不意的突然渡过钱塘江。
福州。
都督府正在进行翻新、装修,孙传芳今晚并不在这里,他住在三姨太新建的西式洋房那里。
仅仅是定威军两个旅是调动而已,闽军参谋长安排人给在江苏的闽军发报,让他们在行军队伍后面部署殿后部队,小心定威军偷袭。
所以,定威军各部这一整夜的秘密调动,孙传芳是一无所知的。
徐州城内。
陈调元派来守城的叛军旅长,望着城外东、西、北三个方向上,定威军三个师连绵的兵营,他早就吓破了胆,可他又不敢弃城逃走,只好给结义兄长陈调元、一封又一封的发加急电报,请求援兵。
可叛军旅长的电报、偏偏迷惑了陈调元,让他以为定威军会按部就班的拔除徐州守军,消除背后隐患后、才会按部就班的南下。
而孙传芳已经电告陈调元,他已经严令闽军明天中午前、抢占数个长江渡口,接应江苏叛军过江,然后夹击南京、镇江的苏军,既然吴佩孚调来三个师的定威军,那苏北确实没法保了,陈调元一面回电安慰徐州守军,一面做好了抛弃徐州守军的心理准备。
徐州城外。
定威军第三师、第五师、第六师的兵营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但兵营内并没有多少兵力,李殿荣接到吴佩孚的密电后,命令各师把帐篷、辎重等辅助兵种全部留在徐州城外,每人携带两天的口粮,秘密绕过徐州,急行军赶往津浦铁路、徐州以南的曹村火车站。
由于徐州三面被围,战事随时可能爆发,经津浦铁路北上的客货列车都被堵在曹村火车站不敢继续前行,吴佩孚命令李殿荣率部,到曹村火车站登车,明天一早赶到长江以北,对叛军立即发起进攻。
张福来第一个登上了南下的列车,打仗、他总是爱冲在最前面,第三师、第六师也先后南下了。
钱塘江畔。
周萌人当初为了向段祺瑞示好,对化名加入浙军的蒋钟政、故意装作不认识,现在得到南云造子的情报,得知吴佩孚突然后撤,在钱塘江上布防,于是周萌人秘密派人前去联络蒋钟政。
蒋钟政秘密与远在日本的汪精卫取得了联系,他想故意在自己的防线上、让开一条通道,把叛军放过钱塘江,动摇吴佩孚的防线,然后率部趁乱除掉吴佩孚,借机在浙江建立国民党的武装政权。
但是,蒋钟政的计划被汪精卫严厉拒绝了,他告诉蒋钟政,这时动手,只会是给周萌人、孙传芳做嫁衣,国民党在浙江的力量还太小,他让蒋钟政“戒急用忍”、等待时机。
面对周萌人派来的人的当面威胁,蒋钟政毫不犹豫的给他绑了一块石头,安排心腹把这人丢进了钱塘江。
月色下。
吴佩孚和黄绍竑忙完沿江防线的部署,早已经是后半夜了,吴佩孚此时毫无睡意,于是,黄绍竑陪他沿观潮大道散步,黄绍竑这才有机会询问吴佩孚、为什么会突然撤到钱塘江以北来。
吴佩孚把自己的战役部署详细告诉了黄绍竑,当听说于学忠已经率领定威军第四师出现在那里的时候,黄绍竑还是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