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淮被福贵公公领着来到殿内的时候,皇上已经好整以暇的等了好一会儿了。
见他进来,皇上主动开口:“听闻你受了重伤,此时身子当是不利索,便无需多礼,坐下说话吧。”
“福贵,你出去外面候着。”
“诺。”福贵应了一声,领着殿内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一同离开了内殿,守在外头。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皇上和沈墨淮父子两个。
皇上的目光落在沈墨淮的身上,见他的面色惨白如纸,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他开口道:“既然受了重伤,便好生歇息养伤,刚醒就跑到宫中来做什么?”
“放心,你此番查出的事情立了大功,朕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必会给你记下,你无需担心功劳被抢。”
说着,忍不住劝说:“你看你那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赶紧把桌上的参茶喝了,补补气血。”
皇上带着几分恶劣的口气之中,藏得最深的是关心。
可惜此时的沈墨淮满心都是他媳妇被眼前这个人搞丢了的事情,压根无心去细想皇上的话语和举动。
他冷冷的开口:“普通人尚且一言九鼎,身为当今天子,竟朝令夕改,这是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当放屁了吗?!”
皇上闻言脸色一黑。
这小子可真是敢,竟在他这一国之君面前如此放肆言论,是真不怕他斩了他么!
“沈墨淮你放肆!”皇上一拍桌子,呵斥一声:“你胆敢如此同朕说话,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外头候着福公公等人听到里头传来的呵斥声和杯子碎裂的声音,都是身子一颤之后,迅速恢复了正常。
跟在皇上身边久一点的人都知道,皇上平日里是个勤政爱民,仁慈善良的君主。
可唯独在面对战王的时候,脾气大得很。
两人但凡独自相处,总能听到皇上愤怒的呵斥和砸杯子的动静。
他们这些内侍便是不用在现场,都知道两人闹得不愉快。
虽然因为战王常年戍边而导致这样的场面极少发生,但基本上只要战王回京,两人私下相处,便定然会发生这种事儿。
殿内,沈墨淮冷冷的看着皇上,半点都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给吓到。
十二岁之前,他被眼前这男人宠上了天。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皇上会为了他不顾礼教世俗,不管嫡长尊卑,将他立为太子。
年幼时,他甚至还如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骑在在他的肩膀上被他举高高,坐在他的背上骑马。
要知道,他可是皇上啊,即便是他的父皇,也不是可以随意胡来的。
他能骑在他的脖子上,坐在他的后背,可见皇上当时多宠他。
可自从十二岁那年的变故发生之后,他便明白,帝王的宠爱有多让人羡慕,化作利刃的时候,便有多么的可怕,叫人绝望。
外祖父和几个舅舅的死,外祖母和几个舅母以及兄弟姊妹的死,都叫他再也无法原谅这个被他称为父皇的人。
直到这次查到矿脉之事,隐约猜到这幕后之人隐藏之深,势力之庞大,他才隐约产生了一种想法。
或许父皇当年所作所为,也是身不由己,或许当年父皇那般决绝的对他,也是为了保护他。
可是他没想到,他把这人往好处想,这人转眼连他的家都给他偷了!
“我说得不对吗?上次你亲口答应,愿意让我用军功做交换,你从此不插手我和安安的婚姻,不下旨让我们和离,那现在这张圣旨又是怎么回事?”
沈墨淮说话间,将放在袖中的圣旨拿出来,直接朝着皇上丢了过去。
圣旨并没有砸到皇上身上。
沈墨淮即便盛怒,也不会做袭君之事。
圣旨在皇上的面前落地,摊开在他的脚旁。
低头看着圣旨中间那鲜红刺目,刚刚干涸的血液,皇上心中一跳。
这臭小子因为和离之事被气得吐血了?
皇上心惊之下抬眸看沈墨淮,见他面色冰冷愤怒,眼底深处却又压着委屈,烦闷,焦躁,以及失去重要东西的绝望和痛苦。
心下顿时了然。
穆钧远那老小子还说沈墨淮不爱格格,这表现哪里是不爱的样子?
分明就是情根深种了!
他这个老子,竟然算计得他亲手把自己儿子的媳妇给整没了!
皇上意识到这一点,几乎窒息。
他真是被穆钧远这老小子给坑惨了。
“圣旨已下,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同穆安歌和离,堂堂战王,这点字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