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罗刹几分懒倦,冷峻的眉目透着浸染血腥多年的妖邪之气。
“我的事,另当别论。”
她的声音,说不上好听,却和这风雪融合有着万分的冷气。
且难以分辨出正邪雌雄。
罗刹懒洋洋地看了眼英气妩媚的罗刹,“段将军,不是爱慕那沈大宗师吗?此番不与段老去往大燕的京都,就不怕失了机会?”
段芸芸甩了下墨色披风,直接坐在了椅上,喝了口热水,笑望着罗刹。
“一个男人罢了,急什么。”
“若我权势滔天,麾下要一个男人,不是什么难事。”
段芸芸胜券在握:“比起千里奔袭只为心有所属的一个男人,罗副将,上赶着的可不是买卖,等我赢了东境,成为大宗师,是这天下赫赫有名的女将,他岂能不入我帐下?”
话音落下,便是大笑几声,那等自信是世间少有。
罗刹不语,走出了营帐,于茫茫大雪之中看东境。
她这把利刃鬼魅,在黑暗之中藏了多时,终于要锋芒毕露了吗?
段芸芸从后方走来。
“你乃大燕人,这么年轻的宗师,可不多见。”
罗刹闻言,眉眼凛凛。
她确实有天纵奇才。
她是天生的刀。;
适合穿梭黑夜游走沙漠。
适合杀人饮血拿着这世上最锋利的刀把最厌恶的人开膛破肚。
元和帝说了。
她的仇人,是大燕沈家。
她要麒麟沈家,九族尽亡!
罗刹的眉梢,染上了无尽的杀机。
“罗副将,仙药给你准备好了,稍后服用,好好运转内力,切莫贪功急切,等调运好了内力,稳定住,就是我们图谋大事的时候。”
罗刹“嗯”了一声, 回到营帐之中。
段芸芸回头看去,满眼的嘲讽。
虽说彼此都是宗师。
但罗刹的宗师,是堆积仙药而成。
她不一样,她靠的是实力。
岂是罗刹这等人能够媲美的?
段芸芸在冷风之中轻吸了口气,面颊浮现起了笑容。
她闭上眼睛扬起脸,面带微笑地感受着天地间的这份寒意。
……
同时,沈宁东行之军,半道上收到了宗师衡阳送来的信。
烛火下,她拆开冰冷的信笺。
“怎么样?”东方寒问。
除他之外,还有一人,便是跟着沈宁的君光耀。
沈宁一目十行地看下去,拿着信笺的手却是抖动了下。
刹那间,眼眸猩红,拿着信笺的手颤动着。
哪怕不曾听到答案从沈宁嘴里说出来,东方寒似也心知肚明了。
他满身的力气仿佛在欻然间被抽空,浑身乏力软若无骨似一滩烂泥倒在了椅上,却还是用含有希冀之光的眼睛,无力地看向了沈宁,希望是自己脑子愚笨猜错了方向,期盼能够得到一个和自己所思皆不同的答案。
沈宁抬眸,血红的眼睛看向了东方寒,沙哑着声,一字、一字充斥着肃杀道:“家师衡阳宗师,以暗部之势传信来我东行之军,字迹吻合,烙有宗师印,内容干系仙药之药材,其中两味药材,一是人血,二是喝了少女血的人……”
真相一目了然。
字字泣血。
君光耀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沈宁。
“北幽屠城,东境之危,竟是我大燕国主所为?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已是一国之主,还有什么不瞒住的吗?他身为皇帝,不应该以生民为己任,就算中庸无天资,那也不该做出这天怒人怨神鬼厌弃之事来啊,那简直是毫无人性!”
君光耀的信仰崩塌了。
崩了两次才塌掉。
第一次,是得知父亲为北幽城凶手的时候。
第二次,就是今朝。
他还记得,从北幽城回来,元和皇帝泪洒从前。
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元和皇帝心有不忍,愧疚万分,红着眼睛看那一车车从北幽运来的尸体。
彼时,从北幽城死里逃生的君光耀,心里有点儿暖,眼睛有热意。
暖了心的他不只是他,是许多从北幽城幸存的人。
他想,小胖子这些人在天有灵,英魂必得慰藉,必能瞑目于那九泉之下。
君光耀而今才知,那些英魂,当时该有多么的失望啊啊啊啊!
“ 嘭”的一声。
君光耀失了心智般跌倒在地了。
黑夜里,寒风凄凄,呜咽声起。
大雪飘摇,碎玉乱琼,雾色弥漫军营之中。
烛火缓缓地摇曳,一下一下映在君光耀的脸上。
沈宁朝他看去。
他则泪流满面,抓着了沈宁的臂膀。
“沈将军,怎么办……怎么办,大燕要怎么办啊……”
“有这样的帝主,是天要亡我大燕啊。”
“小胖子他们在黄泉路上,会不甘心啊,会不得往生,成为厉鬼的啊。”
君光耀嗓音嘶哑,泪流不止。
沈宁闭上了眼睛,唇部干涸发白,随后用尽力气,紧紧地抿起。
“亡不了。”
沈宁再度睁开了眼睛,反抓住了君光耀的腕部,坚定道:“亡——不——了!”
君光耀木然呆滞,眼神空洞地看着沈宁。
沈宁盯着他的眼睛,凑近了几分,继而说:“光耀,大燕有良心者比比皆是,有大义凛然之人会前仆后继不怕死亡,王朝病了,我们就给它治病,我们的国家有了蛀虫,我们就亲手抓出来,一个个弄死,他合纵段千溯因仙药视东境为无误视百姓为猪狗,那我们就护下东境,他害人不浅,我们就好好活着,回京都,取他狗命,以他的鲜血,暖我军英魂的黄泉之路!君光耀,站起来,活下去,拿着你的兵器往前走,我们东行之军,不能输!”
她咬着牙,字字铿锵。
每一道声,都像是雷鸣,平地惊起般轰炸在了君光耀的颅腔之内。
君光耀竭力地睁大了眼睛。
沈宁攥着他的臂膀,一个用力,就把他扶起来。
东方寒亦有所感触,深深地望着沈宁。
他问:“此事,可要宣之于众,让东行军上下都知道?心里有数?”
“暂且按捺下,只 让他们知晓东境有危险即可。”
沈宁坐镇,凛声道:“我军,士气军心,皆不可乱。真相,已经延迟了,再晚一些让人知道,也是可以的。不过,一些实力高强之心腹和信得过的人,还是需要告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手底下的人,都是听从上头指令。”
“那要不要通知京都沈家、燕家?”
“估计通知不到了。”
沈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