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能隐名在雪女共创七星阁,先前天佑长老让你在奔雷宗做挂职长老的时候,你怎么又拒绝了?”
沈如是言罢,提起酒葫芦喝了口,空气灌冷风,流动着淡淡的酒香味。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钰,心里门清,算是明知故问。
沈钰无奈地摊开了一双手,耸了耸肩。
虽没直接回答,但书斋内的手足兄弟都一清二楚。
沈钰明面拒绝,天佑长老和沈流年势必会把挂职长老的身份地位留给沈宁,日后也算是多一条后路。
“何时启程?”沈惊风问。
“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就要走了,事不宜迟,待久一点反而容易有变数。” 沈钰轻吸了口气,眼底写满了不舍,但一字未提,把话引到了沈惊风的身上,“大哥可是有心事?”
“阿宁走后,在春水巷见到了倾城。”沈惊风拧起眉头陷入了沉思,剑眸幽邃波澜不兴。
“倾城,在五皇子门下?”沈钰问道。
沈惊风点点头,但又摇头,“起初,我也因为他是五皇子的幕僚,但看起来,背后又是另有其人,今日所见的倾城很是古怪,甚至说过要把利刃对准沈家的话……”
说至此,沈惊风蓦地顿住和兄弟对视,心下便如琴弦崩断陡然一惊。
“利刃对准沈家……”沈修白道:“莫不是……”
沈如是懒洋洋的,沉声接过了话茬,“深宫那位?”
若对叶倾城有足够的信任,根据叶倾城给出的信息,便能猜到宫中那位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现下,最想要沈家崩塌想把利刃对准沈家每一位的,当然就是这位皇帝了。
若是由此开始,顺藤摸瓜穿针引线下去,底层逻辑自洽融合,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看来,太傅之案,也少不了他的手笔了。”沈如是道出了关键所在。
叶倾城养在沈家的这些年,从未提过太傅叶家一案。
沈家人俱都下意识的认为叶倾城不想提,是因为叶倾城不想麻烦到沈家。
而今细细想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叶倾城不提,是因为此案与元和皇帝有关。
臣子再大,能大过天王老子吗?
故此,自他们与叶倾城相识,听叶倾城说过许多奇闻怪谈,却是绝口不提太傅之案的相关事。
或许从那开始,叶倾城就在为今日埋下伏笔。
只有多面涉及,直指同一个方向,才会是最终的答案。
“大哥钟情于倾城,京都人人皆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年纪到了完成婚事。”
沈修白扯着唇苍凉地笑了笑:“原来,这也是他的一步棋。”
纳兰晴的事,沈宁日思夜想,沈家昼夜探查,始终难见真相,甚至还以为是三皇子下的手。
现在看来,元和皇帝和五皇子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这也验证了沈宁原先的调查。
京都手可通天之人,才能避开沈家暗卫,助纳兰晴成功嫁进沈府。
“一枚棋子,掣肘两道。”
沈如是冷嗤:“一道是长兄,一道是五皇子,这帝王权术,倒是被那位牵制得明明白白了。倾城她身在局中,有难言之隐,这些年,吃怕受了不少苦,长兄,终归是我们沈家,未能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流龙潭虎穴所吞噬还蒙在鼓里不得而知。”
话音才落便长长地叹了口气。
世人艳羡鸣珂锵玉,哪晓得权贵世家如履薄冰之艰难险阻。
但转念一想。
生在世俗中,哪个又不是为谋生存而如履薄冰,世道无常而苦海行舟,左右他们也算是尝尽富贵、养尊处优,自然要扛起重责。
“看来,倾城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里。”
沈惊风深思大悟:“难怪她今日有所反常,且我今日会去春水巷,也是送阿宁出城时不经意被人流推进去的,仔细想来,万般有迹可循,看来圣上也是想让我出现在春水巷,他想看我对待倾城的态度,倾城的利用价值有多高,是否能够掣肘我。”
他垂下眼睫,指腹摩挲着玉佩,半边脸陷入了昏暗的阴影里,沉思之际分析得条理清晰。
由此可见,叶倾城今日行事言语,着实大胆。
叶倾城的行踪,自是有人悄然盯着。
她直接以最大胆的方式,在人眼皮子底下把真相打出。
她在赌。
赌沈惊风和沈家对她有着最绝对的信任。
缺一不可!
但凡有所质疑,便猜不透这背后做局之人。
这么多年来,叶倾城不敢回头看,不敢靠近沈家,不敢说。
今朝倒也算是元和皇帝给了叶倾城袒露心扉的机会。
沈惊风聪明的,他应当在最开始就想到。
但那冬日深巷里绵长而炙热的一个吻,让他丢失了心智,有了心事,再加上沈宁出征,京都局势难定,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大哥,看来,元和皇帝和五皇子,都以为倾城是自己的人。”
沈钰低声道:“如今看来,倾城是我们是沈家的人。”
“不——”
沈惊风回答的斩钉截铁。
弟弟们的视线无不是落在了沈惊风的身上,顿觉几分诧然之色。
沈惊风难得舒展笑颜,环视了一圈,目光渐渐地柔和如水。
他说:“她不会是任何派系的人,她是这天下的人。”
叶倾城的初衷,就是这江山社稷。
为国为民。
他还记得,叶倾城在沈家,就熟读医书。
闲暇时聊天,说得也是天下大事。
她的思想很开明,与这个朝代格格不入。
好似泥潭里,绽开了白洁花朵。
甘愿把根茎深入泥泞和沼泽。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是同样冷的冬天。
屋顶之上,叶倾城手里有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