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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话,像是一阵清和有力的风,吹拂掉了这高台之上白茫茫的风雪。

更如一盆水,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和激动,使得一切回归到原点。

沈宁高抬起头,看向了不怒自威的太子。

古井无波的眼睛,如山野照月的深潭。

二人之间,一高一下,一君一臣,涌动着堪称诡异的氛围。

俗世中,俗世人,能有几分聪明都是难得,自知择木而栖,人向高处走。

偏向太子的人,心底里会下意识把沈宁摘除在外。

除非是部分以死相谏的老臣们。

但天下众生,一国境内,能得几位大义人也?

太子放下晶莹剔透的酒杯,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沈宁。

就如同俯瞰着渺小的蝼蚁。

“沈宁。”

太子昂首道:“我大燕,盛崇君子之风,你作为名门之后,自当以此为首要。”

陈禄章疑惑地看了眼太子。

陈老将军眼底有说不出口的叹息。

他垂下眼眸,看向自己置放在绒毯上枯老的手。

“太子,怎的如此。”

沈青衫眼睛红了一圈,憋屈到泪水在打转儿,声音还不敢放大,害怕给沈家招来灭族之祸。

尚未成人的他就已知皇权之厉害。

蝼蚁只敢低声语,怎堪有惊堂声?

“阿姐,分明是给大燕长脸……”

沈青衫咬紧了牙关,嗓音似在唇齿内部的喉里,只哽咽了一些。

若不是四哥沈如是把子衿从前的学生们带来,后面被赵家军欺辱的,就只有沈宁和她的学生战士们了。

子衿的学生。

此刻,不论是韩剑星等在盛京之外的人,还是尚在武堂求学的学生们,低垂着的睫翼,遮住了藏满浓浓失望的眼睛。

他们在为大燕争光,当朝的东宫储君,却站在背后,为他们的敌人保驾护航。

秦老更是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太子。

他张了张嘴。

身侧的同僚老友便遏低了声提醒道:

“莫要冲动,那可是太子。”

“老朽知道。”

秦老叹息:“老朽焉能不知?”

他就算出口为沈宁说话又如何。

既帮不到这些人,反而会害了学生们。

他叹了口气看向风雪薄雾痴缠缭绕的天。

“也不知是不是老了。”

秦老太息了声,“总觉得,愈发瞧不清楚这天了。”

老友闻言,一并看天。

“秋冬雾多,古往今来皆如此,这还没到春日,怎么就有伤春之情了?”

他宽慰道。

秦老不言。

心疼地看向了满身孤勇倔强积在胸腔翻动着滔天之势却只能不动如山的沈宁。

沈宁抿紧了唇部。

“沈宁。”

太子又道:“赵家军既已认输,你也得了胜利,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可知晓?”

声声威压,如无端之雷。

一阵阵,滚滚直逼清瘦的沈宁。

沈大宗师把玩着酒壶,淡淡地看着太子。

末了。

视线落定在沈宁的身上。

沈宁深吸了口气,像是释怀扯着唇竭力地笑。

而后低头颔首,两手作揖:

“臣沈宁,得太子教诲,已然知晓。”

她谦逊的少了张扬。

太子很满意她这份听话。

“太子倒是能耐。”

奔雷宗内阁长老沈天佑闷哼了声。

这满朝文武不敢言。

他敢炎。

奔雷宗既是江湖门派,不惧这皇权。

他从前被沈家三兄弟打得抱头鼠窜,但除此之外,上京皇帝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他固然不喜欢上京沈家,更不喜欢那沈宁,还有点儿讨厌,巴不得沈宁从高台坠落。

然而,真的看见沈宁遭受如此委屈,心中多的又是不爽。

太子诧然地看向了沈天佑。

沈天佑扬起下巴道:“那赵家军,不讲武德,肆意诋毁沈宁之时,怎么不见太子出来讲什么劳什子的君子之风。”

“赵家军,乃大焱之军。”太子皱眉道。

“大焱之军不讲君子之风,却要大燕的女将以君子之风来以德报怨,太子不愧是太子,这般容人之量,老朽佩服之,要不说,您才是太子呢。”

沈天佑惯会阴阳怪气的,“我奔雷宗,在江湖上,都是些粗人,不懂什么君子之风,只知道,自己人要护着,不能欺负了,这才是江湖门派的长远之道。太子博爱,心胸宽广,姜丞相见了你都得自叹不如,毕竟姜丞相只是腹可容船,太子您心胸可容很多船。”

“………”

太子无语地看着粗鄙的沈天佑,心中的不爽已经到了极点。

他乃太子啊。

走到何处,群臣不是恭恭敬敬地对待。

哪有像沈天佑这般怪腔怪调的。

沈家大伯看过来,感叹道:“认识这沈天佑多年,他可算是说了句人话。”

沈国山默然不言。

沈国海捋了捋胡须,点头赞同:“看来,没白打,把他脑子都打好了。”

沈家大伯和沈国山齐刷刷地看向了沈国海,神情俱都有些呆滞。

“沈长老此言差矣。”

沈宁忽而高声道。

沈天佑蓦地瞪着眼睛看向了沈宁。

太子侧目看去,唇角带着笑。

他便知道。

如沈宁这般人,硬骨头,好言相劝是没用的。

得用火烧,用铁铅去烙,去棍棒把那骨头打断看她还硬的起来吗。

如今,已见成效。

沈天佑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懊恼不已。

奔雷宗少主沈流年鄙夷闷哼,嗤之以鼻,“天佑长老,这沈宁就是个白眼狼,你管她作甚。”

奔雷宗的少年们,气不到一处来。

他们就算跟沈家不对付,但在刚才听到太子之话,心中多有不忿。

哪知沈宁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天佑长老为了她连太子都敢得罪。

她倒是好。

转头就拂了天佑长老的面子。

“她沈宁,是个什么东西。”

沈象气到面色都变了。

沈虎盘着核桃,戏谑地道:“沈家自诩保家卫国,以天下为己任,曲高和寡,似是什么了不得的信念,如今看来,倒还不如我奔雷来得有骨气。来时就听说沈宁曲意逢迎,是谄媚狗腿之人,可见一斑。而今亲眼目睹,更是证实,沈家沈宁,小人一个罢。”

沈象恼道:“没出息的东西,丢沈家的脸。”

……

沈宁好似察觉不到那些眼神。

她竟对着太子,再次行了个礼。

陈欢欢、韩剑星等心有不服,却还是跟着沈宁同样地行礼。

“苏统领,宣布结果吧。”

苏统领点点头,锣面一敲,高声道:“赵家军对战子衿,子衿三战两胜故赢之。”

“赵将军,赵髯副将——”

沈宁微笑道:“二位应当好好地感谢我大燕太子,否则的话,这血如雪,怕是不能停了。”

赵维森奄奄一息只剩下了半条命,是被抬着出去医治的。

赵髯目光直视沈宁,眼底暗藏杀机。

终有一日,他会报仇,拗断沈宁的脖颈用来祭赵家军旗。

两国的切磋,若是胜者,可将军旗,插在高处沐泽四季的日月之光。

沈宁接过子衿旗帜,走到韩剑星的身边,双手捧着军旗,郑重地交给了韩剑星。

“韩师兄,你是秦老先生的得意门生,这旗帜,当由你来插。”

她是沈家人。

插旗对她而言,并不会增加什么风光。

沈家,永远是她的后盾,为她兜底。

韩剑星不一样。

他若插旗,无上之荣耀。

“这——”

韩剑星诧异。

一声得意门生,就让韩剑星红了眼眶。

他还以为,师长和这上京之人,早已把他遗忘。

沧海一珠。

荒漠一尘。

都是渺小而不起眼的。

如他韩剑星。

少年时盼望明日大杀四方。

离家在外,奔往上京,盼望能够大展拳脚,青史留名。

现实却是屡遭挫败,郁郁不得志。

去了高处。

才知。

他一生之奔波的巅峰,不过是旁人生来的起点。

如何青史留名?

如何一展抱负?

不过是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滚滚历史的长河里。

就像是后世之人不会在意今朝死在山水路边无人问津的野狗罢了。

“韩师兄,你就去吧。”陈欢欢笑道。

萧初晨点头,“想必秦老先生,很高兴望见如此一幕。”

他的门生,用他半生之劫的大罗阵赢了赵家军,插旗于鹿台高处。

他那卑微到被人世之苦压垮了腿的柴门出身之人,也能冠绝上京,独树一帜。

这不是一人之风光。

是大燕无数柴门之风光。

是后世无数学子武生之希望。

家世又如何。

贫困又如何。

他能笑高台,看百官,插这旗帜俯四方。

“剑星,快去了,别耽误了时辰。”陆子白着急忙慌地说,还对沈宁解释:“阿宁妹妹,你这韩师兄,就是高兴过了头。”

沈宁浅笑,眉眼温和。

陆子白一怔。

桀骜是她。

温婉还是她。

这样的她,真是谄媚之人吗?

陆子白固然与她初相识,却是打心底里都不信的。

“好——”

韩剑星应了声,虔诚真挚地接过了旗帜。

他在黑甲卫的守护和牵引下,一步步走到了旗台。

旗台上,多数都是燕京学宫的旗帜。

他的腿断过,而今历经两战,已然疲惫。

便走的一瘸一拐。

到这时,许多人才发现,他是个瘸子。

秦老先生红了眼睛,灰白袖袍下的手,死死地攥紧不肯送开。

韩剑星每瘸一下,他便要难受许久。

心底的痛和惆怅,如这山河万里和这前些天的狂风骤雨,肆虐地蔓延好似无个休止。

爬旗台,多台阶。

黑甲卫要扶着他上去。

他忙拒绝,“不必劳烦诸位,鄙人可以的。”

他一个人,瘸着腿走上了旗台,把子衿旗帜插上的那一刻,他站在旗帜边沿笑容满面,如那春风拂。

他在尊师的眼里,看到了,骄傲和自豪,藏在红了的眼眶下。

他对着秦老先生笑。

当他要对沈宁笑的时候,瞳眸紧缩。

只见沈宁背后,赵髯退场之时,拔出匕首,猛地扎向了沈宁的后侧脖颈。

韩剑星满面惊色,张大了嘴,想要呼喊,却发现大惊之下的自己好似哑了。

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瞪圆了赤红的眼睛看着那匕首即将贯穿沈宁的后脖颈。

沈宁赤手,并无兵器……

更何况她还看不到后边。

子衿的学生也没留意。

“沈宁,小心!”陈琼大喊。

沈宁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

那么难的北幽之战都活下来了。

凭什么死在这等人的手里。

凭什么?!

“快跑……”楚夜的手都抖了下。

场面局势瞬息万变又万变。

一波多折乱人心,迷人眼。

“快跑啊。”楚夜歇斯底里喊道。

奔雷宗等人俱已愣住。

都没想到,赵髯会在这个时候搞暗杀,下黑手。

他不要命了吗!

是的。

他不要命了。

一命换一命他当然不亏。

如此,赵维森将军回到大焱也好对着陛下和赵家交差。

只是死他一个赵髯罢了,扭转乾坤皆大欢喜之事,何乐不为呢?

沈国山则看向了御座旁侧与元和皇帝平起平坐的沈大宗师。

众目睽睽之下自称爱慕沈将军的大宗师,却是巍然不动,怡然自得,还有闲情雅致喝着醇香的酒酿似笑非笑看群臣。

赵髯的匕首,即将贯穿沈宁的后脖颈。

沈宁与陈欢欢对视了眼。

抽出陈欢欢的刀。

双手握刀。

斜侧躲开赵髯的匕首。

回身之时踏风雪。

双手握刀直接劈断了赵髯的脖颈。

头颅掉落,血腥刺目,滚在地上好几圈,眉眼刀口染着风雪。

四下,静谧如斯,无声大惊。

多少年前的面孔写满了骇然。

抬着担架往外走的赵家士兵停下来,回头愕然看去。

奄奄一息的赵维森,竟如回光返照般清醒过来。

他瞪着眼睛看过去,沈宁的刀在滴血,还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

“彭!”

赵髯身首异处的躯干倒在了地上。

他的血,在断头之时,就洒落在了沈宁的脸上。

沈宁侧目看向了赵维森,半歪着头,挑起眉梢的时候,满面鲜血流露出了一丝邪肆的笑。

赵维森的心都在颤动,恐惧感蚕食了他。

如溺毙深海的无力。

原来!

沈宁的最终目的,就在这里!

她一步步算计,心思缜密,环环相扣嵌合得严丝密缝。

她最早故意不用兵器,就是等赵髯冲动出手。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她自无罪。

赵维森后悔了。

他不该来的。

沈宁……

是个疯子。

比他老子还可怕。

他老子起码刚直不阿的正派,她的淡漠之下充满的妖邪,她的血液会吃人,如她手里的刀。

——

呜呜,求夸,最近老爹做手术每天来往医院挤着时间写文。

快夸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