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澈仿佛察觉不到顾景南的郁闷,还冷睨了眼十七在内的几个侍卫,喝道:
“顾将军马车秽乱之事,你们几个,切莫传出去,知道吗?”
十七是个机灵的,当即昂首挺胸,气沉丹田,夹紧屁股,猛地嗷了一嗓子:“王爷放心,我们绝不会把顾将军私下淫乱的事传出去。”
顾景南:“……”
此时此刻,他望着燕云澈极其妖孽的面庞,俨然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这位王爷的。
眼见着燕云澈又要“为他着想”,把他吓得脊椎骨一凉,连忙讪讪笑了几声在马车遥遥行礼,“王爷,下官家中母亲体弱受伤,就不陪王爷了,下官告辞。”
车夫驾着马儿,在燕京上街一路狂奔。
那遮羞的帘子被白毛大狗扯掉。
顾景南只好用外袍裹着蓝连枝,自己只能护住下三寸的关键部位。
几条街的百姓平民都好奇的看过去。
年幼的稚童刚探出个脑袋眨眨眼睛,就被长辈给捂着眼睛拽了回去。
可以说,顾景南时隔半月前的被休之辱,又上演了一场震惊整座上京城的闹剧。
燕云澈望着远去的马车,唇角绽入了极致好看的笑容。
十七顿感凉飕飕的,冷的缩了缩脖子。
不知怎的。
看到王爷的这个笑,回回都瘆得慌。
……
子衿武堂。
西演武场正欲进行第二场的定力考核。
因为顾主考官的离去,赫连远山、邓泊斐几位当即焦头烂额了。
现在重新去找一位主考官也来不及。
子衿武堂就算排在末流,主考官的身份,那也得是在上京德高望重的才行。
只有如此,武堂才有威慑力和公信力。
“远山先生。”邓泊斐说:“不如你同时兼任主考官吧。”
“岂非胡闹?”
赫连远山皱眉:“考官哪有兼任之说,一个主考官,三个副考官,六个临场旁观的核官,一个都不能少,这是老祖宗开创武堂时定下的规矩,历代武堂皆是如此,绝不能随意更改。”
“距离第二场的时间,已经超时了很久,再超时下去,明日清晨都不一定能够结束。”另一位同样是白发老者的副考官如是说道。
“实在不行,放到明日再比?”赫连远山问:“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我们找到新的主考官。”
话说出口,赫连远山又后悔了。
所谓的定力,必须紧跟在第一场之后,才能充分的发挥出考核者的潜能。
等考核者吃饱喝足睡一觉后再来比试什么劳什子的定力,效果岂不是要减半了?
每个武堂的考核之事都至关重要。
武堂与武堂之间就像一座金字塔,燕京学宫就在这金字塔的最上方,形成了一条根深蒂固的鄙视链。
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就是为了找到些许的错处去小题大做。
“这考核,还要不要继续了?”有人小声叨叨。
“不知道,先等着吧。”
“这得等到猴年马月,顾主考官也真是的,就非要这么血气方刚?忍一会儿都不行?”
“谁说顾主考官不能忍的?”最后说话的是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穿着胭脂色的罗裙,张嘴出声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沈宁,带着几分嘲讽的说:“听说,当初顾主考官新婚的当天,还在青烟楼听小曲儿呢,还喝了一晚上的酒,成亲不久,就请命去边境,这不是挺能忍的吗?”
话里话外都是对沈宁嘲讽的女子叫做顾烟萝,是上京本地人,家里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乃是商贾之后。
数年前,顾烟萝流落贼寇之手,被路过的顾景南搭救,从此情根深种,悄悄爱慕。
由于女儿家的矜持与害羞,她久久没能袒露心声。
当她酝酿许久准备鼓足勇气,却被沈宁半路截胡了。
顾烟萝如今特地参加武考,就是得知沈宁会来。
倒也不是为了其他,就是想看看昔日高高在上的沈小姐,而今是怎样的落魄罢了。
毕竟数年过去,她早已对顾景南没了爱慕之情,但沈宁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卡在她的咽喉,上不去,也下不来。
沈宁安然的坐在石墩,缓慢地擦拭着手里的破云枪。
顾烟萝见她不痛不痒,咽喉的那一根刺,愈发的疼痛难耐。
“诶。”
顾烟萝叹了口气。
旁人问:“顾小姐何故叹气?”
顾烟萝又叹气一声,才放软了语调,绵声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远方的小姑,诶,罢了,不提也罢。”
这话算是吊足了胃口。
其他人都围聚过来,催着顾烟萝说说那远方小姑的具体情况。
顾烟萝不经意的看了眼沈宁,便道:
“是这样的,我那远方小姑,不听父母劝阻,嫁给了个穷书生,还是私奔去那穷乡僻壤的。小姑以为往后的生活会是风花雪月处处诗情画意,哪知婚后那穷书生就翻了脸,不仅好赌,还嗜酒,回回喝醉了都对我小姑一顿毒打,我小姑忍不住以死相逼,才讨来一封休书,回到娘家,家里嫌她丢脸,地位连婢子都不如,娘家觉得脸上无光呢。”
说至此,顿了顿,喝了口水壶的凉开水,才接着说:“你们也知道,这嫁出去的女儿,孤身回娘家是多晦气的事情。她娘家找媒婆再说个婚事,但是啊,谁看得上呢,拖了三四年都没人要,可怜啊,这辈子得孤独终老了。这不,前不久,我得到了消息。”
顾烟萝卖了个关子。
其他人急道:“是什么消息?”
“小姑不想拖累娘家,跳井死了。”
“……”
众人陡然沉默。
这是个沉重复杂的故事,令人不禁唏嘘顾家小姑悲剧的人生。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人是看向了沈宁。
沈宁和顾家小姑,又有什么区别呢?
顾烟萝目的达成,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
她初次来上京城的时候,只有七岁。
她看着父亲为了带她进城给她上户,在官爷面前弓着腰赔礼道歉,笑得很假很可怜,脑袋都要掉到地上去。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玄关,听到动静朝外头看去,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穿着一袭干练的红衣带着一群男儿纵马而过,脸上的笑意不羁又桀骜。
那个女孩,充满了野性。
像是脱缰的野马。
可也有满身顾烟萝遥不可及的贵气。
她下意识扶着柜子上的花瓶,听到有少年喊:“沈宁,你慢点儿,等等我们。”
花瓶被她不小心砸碎,父亲让她在跪了三天三夜差点儿饿死。
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那道红色的身影。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那么大呢?
为什么她不是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