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白泽。
他没有黑色的眼珠子,整个眼眶都是白色的眼球。
他脸上是粘稠的液体,嘴边还有腐肉沫。
皮肤更是白得吓人,比身上的衣服还要白。
我直愣愣往后退了两步,早已魂不守舍。
“白.......白泽......你怎么了?”
他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叫声,奋力挣扎,试图挣脱铁链。
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声音越大,他的表情越狰狞。
“白……白泽……你别吓唬我……我走了,再……再见……”
我转身离开,他张着血盆大口,嘴里还有类似于儿童的骸骨。
“白……宋……宋富贵!”
他原本暴躁不安的情绪,听到宋富贵三个字后,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曾经听他说过,他亲自毁了天魔琴。
天魔琴被毁后,依靠天魔琴的不死人,会渐渐变成一具嗜血成性的僵尸。
他们会失去意识,不再记得世间上任何人、任何事。
逢人便咬,为祸一方。
“宋富贵,你真的忘了我吗?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我是姜倾城,与你一起长大的姜倾城,你也不认识了吗?”
不知道是谁用铁链锁住他。
难道是司空老头?
我印象里,司空老头虽然与白泽关系不错,也算忘年之交。
可司空老头更是长风道长,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风险的事。
文渊阁位于闹市,若白泽真的跑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脸上的粘液一坨一坨往下掉,他张张嘴,似乎在说着什么。
“宋富贵,你再说一遍,你想说什么?你是记得什么了?还是怎么样?”
“倾城,快......快走......”
声音虽然嘶哑,但是我却听清了他的话。
他是让我快走,离开这里。
“宋富贵,我.....我怎么救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楼传来动静,有人来了?
这文渊阁,除了我、司空老头和白泽,还有谁会知道这里?谁会在大晚上来到这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开始走上楼梯。
司空老头的房间就是一个大通间,连床榻都没有,更没有衣柜摆件,无处可躲。
我勉勉强强缩着身子躲在柱子后面,心里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素色绣花的裙摆。
纤纤玉手提着一个古香古色的食盒,食盒上还有木刻的梨花。
“陛下,我回来了。”
是贺兰!
她打开食盒,取出一个血淋淋的婴孩。
“啊!”我忍不住大声尖叫。
“是谁?是谁躲在后面装神弄鬼?”
贺兰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她绕过柱子,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
“姐姐今日怎么兴致这么好?来这里见陛下?”
“看样子姐姐来了一段时间了,怎么还躲在后面,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最怕贺兰阴阳怪气的说话,别人阴阳怪气的说话,我也会阴阳怪气的怼回去。
谁还不是个老阴阳人咋滴?
可是,贺兰阴阳怪气的说话,我便觉得十分难过。
她原本不是那样的人。
“贺兰,你.....你拿的什么东西给白泽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捡起地上的食盒,呈现在我面前,又拿起食盒里奄奄一息的婴孩,轻笑道:“姐姐不是都看到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陛下不喜欢腥臭的人肉,只有刚出生还未满月的婴孩,带着乳香,最受陛下喜爱。”
我闭上眼,求她拿远一点,这些血淋淋的东西,我害怕得很。
“害怕?姐姐怎么能说害怕?”
“当时我与姐姐一同被昭贤太后所擒,陛下为了姐姐,可以放弃妾身。怎么现在,为陛下做这点事,姐姐说害怕?”
她真是疯了。
一个又聪明又美丽的疯女人,杀伤力惊人。
“贺兰,我要回宫去了,我......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陛下......陛下他知道了,不会高兴的。”
“陛下是天底下心肠最柔软的人,事已至此,最好的办法,是把陛下关在深海或者湖底。”
她冷冷的盯着我,似笑非笑道:“我不准,只要我还在世一天,就永远不会让陛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贺兰,你清醒一点,他不是那个南唐后主,也不是你的陛下。”
“他是长安城地下鬼市的活死人白泽,你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有哪一点像陛下!”
我与贺兰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白泽又开始暴躁起来。
他发出野兽的呜吟声,整个房子都开始震动起来。
贺兰脸色大变,将食盒中的婴孩送进他嘴里。
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婴孩的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贺兰,我走了,我不想与你争下去。”
“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让陛下这样活着,对他来说,是一件极痛苦的事。”
“因为,我也是这样活着;宋景川每个月都要去金陵用精血浇灌七星灯,才能续命给我。”
“这种感觉太痛苦太绝望,还不如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贺兰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给白泽擦干净脸上的血污,对我的话不理不睬。
做完这些,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本书,柔声道:“陛下,别怕,妾身很快便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书?
难道是前几日觉慧和尚说,贺兰偷了慈恩寺里的一本书。
他还说,这本书千万不可流到民间,否则,危害极大。
我抓起贺兰的手腕,试图抢走那本书,被贺兰推倒在地。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厌恶贺兰。
在瑞王府,她在茶里下毒想害我,我没有厌恶过她。
在南唐皇宫,她用皇贵妃之名在我大婚前要强行验身,我也没有厌恶过她。
甚至,在开封的皇城,她要放火烧死我,我也没有厌恶过她。
“姐姐,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管。”
“贺兰,把你手中那本书给我,你若是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之前的姐妹情义,就此一笔勾销。”
“姐妹情谊?”她讥笑道:“姐姐明明知道我爱陛下,还多次夺人所爱,这也叫姐妹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