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整个村子连地窖都搜了也找不到人,原来内有乾坤啊。”
众人跟着大队长来到他家里,没想到他家里的其中一个灶口下面竟然隐藏着一个很深的洞,林跃蹲在洞口往下望去,感觉里面深不见底。
难怪之前怎么搜都没发现异常,这种地方,如果不是有知道内情的人带过来,就算是地毯式搜查也很容易被忽略。
“这里面是一条地道。”
顾明晖带着几个人跳了进去,刚到达地面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黑暗顿时纷涌而来。他们打开照明灯具,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条长长的地道。
“鸾宓,你要下去吗?”林跃很想跟着跳下去看看,可心里有点害怕。他现在总有种感觉,鸾宓在身边的话会安全一些。
“我不去,你可以下去看看。”鸾宓果断拒绝了,顾明晖亲自带着人下去,又有清楚韩青玉等人位置的大队长在前面带路,根本不需要她。
林跃想了想,还是跟着跳了下去。他查了那么久,才查到这条线索。如果情况属实,估计还会牵出后面庞大的作案团伙。
想要写好这篇报道,他就必须亲临现场。
*
看着面前的情况,林跃不由得庆幸自己跟着下来了。
这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洞,甚至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地道。这条地道不仅长,地形还十分复杂。
每隔一段距离,里面的墙壁上就会出现一个小坑,这是放煤油灯的地方。一看就是费了心思和大量人力物力的,一个普通的偏远山村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地道。
更让林跃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他本来以为地道里哪怕藏了人,也就藏几个,可能多的就十几个。却没想到,里面竟然有近百人。
看到一个个神色惊惧,面黄肌瘦,甚至身上带着伤的妇女,林跃等人都感到了出奇的愤怒。
上和村的村民都被抓了起来,郝笙和他的下属也都被带走接受调查了。身受重伤的吴良材和大牛二柱几人被带到医院接受治疗,治疗期间也会有人看着。
由于此事影响恶劣,又有顾明晖和苏亭澜在这里,市里直接派了人来接手这个案件。
韩青玉作为受害者,录完口供后便可以回去了。负责录口供的警员对她很客气,在从大和村里解救出来的妇女中,韩青玉是为数不多特别配合的。
她不仅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知警方,还将一些平时观察到的,认为比较可疑的地方说了出来,这些信息对警方后续的行动有很大的帮助。
*
“青玉姐。”鸾宓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韩青玉。
韩青玉当年被拐走的时候才二十五岁,如今十年过去了,她已经三十五岁了。
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和委屈,很多人要么性子变得异常尖锐扭曲,要么变得麻木。韩青玉的外表跟原主印象中还是有一定差别的,目光却依旧清正温和。
这么久以来,韩青玉从未放弃过要回家的念头。也从未因为上天的薄待而变得心灵扭曲,她始终保存着内心的那一份善良。
哪怕深陷泥潭,她也一直在尽自己绵薄之力帮助一些需要帮的人。
然而这样一个心地纯善,于苦难之中仍然性情不移的人,却因为韩青芳的“锦鲤属性”而吃尽了苦头。
林跃有些失落地跟在了鸾宓身后,他想采访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妇女,却被无一例外地被拒绝了。
虽然有些郁闷,但他可以理解那些人的想法。
村里被解救的妇女大多怀着矛盾的心理,她们既渴望着回家,却又害怕回家。因为她们已经不干净了,她们担心自己回去后不被家人所接纳。
她们有的被拐来的时候还是大姑娘,有的则在之前就已经结婚生子。
数千年以来,女性一直被灌输一种观念,贞洁和名声对于她们来说比性命还重要。贞洁一直是让女性失去反抗意志的死穴。
她们不愿意被记者采访,不愿意上报,也不希望这个案子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一旦本案曝光,她们将会陷入十分难堪的境地,也会极大地影响她们之后的生活。
*
“你们是?”韩青玉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市局的公安同志告诉她们,想要回到原籍贯所在地的,政府都会统一安排,如果想要留下继续生活的的也可以留下。
有一些人选择了回自己的家乡,也有许多人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这一次事情闹大之后,市公安局和省里都派了人来。由市公安局执行,省里负责监督,协同办理这个案子。不仅大和村,周围的村落也迎来了一次“大扫荡”,办案人员竟然在其中一个村子里找到了几个被拐来的妇女。
大和村里的男人几乎全被抓走了,只剩下一些跟拐卖团伙无关的老人和孩子。
遭受多年的折磨之后,许多女人虽然想念家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家人,她们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段屈辱的经历,也不知道该如何重新开始,所以选择留下来。
还有一些虽然恨折磨自己的男人,却没办法恨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为了照顾孩子,也选择留了下来。
韩青玉跟她们不一样,她一直以来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回家。而且她也没有让自己生下孩子。
“青玉姐,我是鸾宓啊,你还记得我吗?”鸾宓笑着走到韩青玉面前。
韩青玉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姑娘,皮肤白皙,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精致立体,生得十分明艳动人。
韩青玉柳眉微蹙,神色中有困惑之意。她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这等相貌和气质的小姑娘。
突然,她的眼睛蓦地瞪大,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粉雕玉琢,乖巧可爱的脸蛋。“鸾宓?你是顾鸾宓?!”
“对,青玉姐你终于想起我了。”鸾宓看着韩青玉。一双桃花眼笑得柔软。
“小鸾宓,你都长这么大了。姐姐差点认不出你来了。”韩青玉突然见到熟人,心情难免激动。
她想要上前抱抱鸾宓,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略显破旧的衣服,还是忍住了上前的冲动。
“以前你就长得可爱,现在长大了,变得更好看了。”韩青玉面带微笑看着鸾宓,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太久了,她离开太久了。一切都变了。
当年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如今都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鸾宓主动上前握住了韩青玉的手,“青玉姐,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原主印象中那个永远衣着干净整洁,笑容自信又温柔的女子,终究还是变了。
……
“爷爷,事情就是这样。鸾宓确实没有胡闹,她是循着线索找过来的。”顾明晖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第一时间拨了个电话到京市顾家。
“真的找到韩家那丫头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难掩愧疚,“都怪我,当年没有再好好查一查,苦了那孩子了。还好你们找到了她。对了明晖,你们没有受伤吧?”
“对,就是她。我们都没有受伤,林跃也没事。爷爷,您别自责了,当时哪里都乱,哪是那么好查的。”顾明晖明白这件事情做起来有多么不容易,尤其是当年他们顾家虽然已经有好起来的迹象,但还是有不少人盯着。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佩服妹妹日复一日的坚持。
“那就好。”顾老爷子顿了顿, “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听起来这件案子牵连甚广,我会交代下去让人好好查的。”
顾老爷子刚挂断电话,坐在一旁的顾奶奶就给他递了一杯蜂蜜水,“电话是明晖打来的?”
“对。”顾老爷子将手中的蜂蜜水一饮而尽,随后将顾明晖电话里所说的话跟老伴又讲了一遍。
“那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顾奶奶叹了一口气,当时村子里到处在传韩青玉跟人跑了的时候听,她就觉得不是真的。
虽然接触不多,可韩永年夫妇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又对他们有大恩。韩青玉看起来也是个守礼的好孩子,怎么都不像能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
奈何当时她跟老头子处境尴尬,又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别的,后来回了京城倒是让人查了一段时间,可什么都没查到,这才作罢。
“如今鸾宓和明晖找到了她,也算是脱离苦海了。等她回去了,我们再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多帮衬帮衬。”顾老爷子拍了拍顾奶奶的手,安慰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顾奶奶顿了顿,又说道, “鸾宓这鬼灵精,回来得好好说说她。不跟家里商量一句就跟着导师离京南下,又突然自己一个人跑去西北。这次幸亏没出什么事,仗着家里宠她就总是胡闹。”
顾老爷子哈哈大笑,“先前我们都担心鸾宓是因为邵家那事才离京南下,现在一看,她当时分明就是为了去查韩家那丫头的事。况且这一趟鸾宓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拿得起,放得下,临危不惧,有勇有谋,这才是我顾志弘的孙女。”
“看吧,就是你给惯出来的。”顾奶奶看着老伴得意的样子,摇了摇头。
*
从鸾宓口中,韩青玉知道了当年她被拐走后村里的传闻,也知道了后续的事情。“鸾宓,多谢你肯相信我。也多谢你千里迢迢来寻我。”
知道鸾宓一直以来都没放弃寻找自己,又因为自己身陷险境,韩青玉又惊讶又感动。
离家这么久,韩青玉甚至不能确定自己那一双孩子是否会记得自己,而年纪仅比她的孩子大上一岁的鸾宓,竟然一直记着她,还不远千里来解救她。
她知道,如果不是鸾宓,顾明晖不会带人来。可以说,村里这些女人,包括她自己能够被救,全都是因为鸾宓。
“青玉姐,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鸾宓给韩青玉倒了一杯茶。
对于原主来说,当年得到的那份善意,足以温暖她一生。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地为韩青玉而来。
“不管怎么说,真的很感谢你们。”韩青玉看向鸾宓和林跃,眼眶通红。她站起身,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刚才鸾宓已经告诉韩青玉,林跃也一直在帮忙查找她的信息。这一次能够找到大和村,就是多亏了林跃。
林跃跟鸾宓对视一眼,两人也一同起身,端起杯子回敬韩青玉。
“青玉姐,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你是鸾宓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一直以来,林跃对于顾鸾宓口中的大姐姐一直很好奇。
当时他跟着顾明晖进入地道,发现两个在里面负责看守的村民已经被打晕并绑了起来。
里面囚禁了不少女子,但那些女子中,有些已经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绳索。
当时他们没想太多,只想着赶紧把人都带出去。
如今见到韩青玉,林跃才想起当时站在最前面帮其他人解开绳索的就是韩青玉。想来她早就猜到了当时外面有援兵,也想好了要怎么带着其他人一起逃出去。
身处逆境的女子,性情却能够一直保持坚韧勇敢,实在是令人佩服。
“青玉姐,这些年你受苦了。”鸾宓没有问韩青玉接下来的打算,她知道韩青玉一定会选择回家乡。
“我还好,就是累了些。”韩青玉摇了摇头,跟其他人比起来,她的待遇还算是好的。
韩家世代行医,韩青玉从小跟着韩永年,擅长用各种采药给人治病。尽管医术赶不上父亲,但足以应付一些普通的病症。
这些年哪怕被拐到大和村,韩青玉也没有放弃钻研医术,还时常为村里可怜的女人跟孩子治病。
虽然日子跟以前比苦上不少,每天要干很多活,吃的也不好。但是因着韩青玉那一手医术,村里的人对她有了几分尊敬。
虽然韩青玉也被死死盯着,不被允许离开大和村半步,但万幸的是,她并没有像别的被拐妇女一样被虐待。